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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59)

“丈夫言而有信, 金玉不移!”

誓言立下,桓容没有马上收手,而是拉住秦璟的衣领,顺势前倾。鼻尖相抵,彼此距离之近,能感到拂过唇畔的气息。

“玄愔,你可要守信!”

“自然。”秦璟声音低沉,说话间扣住桓容的手腕,托起他的左手,吻落在他的指尖,蜻蜓点水一般。

温热的气息淌过指缝,轻柔的吻落在掌心,细细描摹着手掌的纹路。视线微垂,黑色的长睫轻颤,在眼底落下扇形阴影。

感受到掌心和手背的温度,桓容呼吸一窒。一股酥麻沿着掌心攀升,迅速蔓延过手臂,继而流淌过脊椎。

嘴唇抿紧,手脚不自觉的发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经历过几次,他仍是有心如擂鼓,肾上腺素不断飙升。

桓容用力咬紧后槽牙,拼命维持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当场扑过去。

秦璟抬起头,看到桓容泛红的耳尖和脖颈,微微一笑,似乎对自己引起的反应十分满意。

见到这个笑容,桓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二度磨了磨后槽牙,略微直起身,直直望入漆黑的眸底。

“玄愔很得意?”

秦璟没有回答,事实上,桓容也不需要他回答。

五字出口,人已前倾,堵住了所有出声的可能。

气息交融,呼吸变得不畅,心似乎被攥紧。

不知何时,发冠掉落在地,乌发如云披散,似垂下的帘幕,遮住模糊的光影。

桓容笑了。

顺着压在肩头的力道,仰躺在屏风前,黑发如墨,双手扣住秦璟的后颈,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长腿一勾,鲤鱼打挺,双方的位置就此颠倒。

“玄愔以为,朕还是吴下阿蒙?”

看着桓容,秦璟长眉微挑,似乎在问:此典用在这里当真合适?

桓容不管许多,嘴唇落在秦璟的鼻尖,仿佛终于抓到金丝雀的狸花猫,双眼眯起,满意的舔着爪子,表情中尽是得意。

静静的看着他,秦璟没有试图“挣扎”,略撑起手肘,手背抚过桓容的脸颊,声音微哑:“容弟早已不同,我知。”

此言入耳,桓容的笑容慢慢变浅,直至消失无踪。

四目相对,秦璟并没有因他的改变退缩,继续道:“当年建康一面,至今犹在眼前。曲水流觞、溪边题字,我记得容弟不善作诗,却能写一笔好字。”

“玄愔都记得?”桓容问道。

“记得。”漆黑的双眼染上笑意,秦璟的声音中带着怀念,一下一下,拨动着早已紊乱的心弦。

“我当日想,容弟所言所行,与南地郎君颇为不同,十分有趣。”

有趣?

桓容撇撇嘴,甭管含义如何,他权当好话听。

“或许容弟不知,我当时南下,实有联合晋廷之志。然而……”秦璟声音停顿,没有继续向下说。

“我知道。”桓容颔首,反扣住秦璟的手,手指交缠,力气一点点增大,直到指尖有些麻木,“哪怕当时不清楚,等玄愔过府之后,也能想明白。”

“容弟聪慧。”

桓容眯眼,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

秦璟难得如此坦白,机会难得,实在不该中途打断。至于“有趣”“聪慧”之语,他继续当好话听!

“赠青铜剑,除仰慕容弟之才,亦有招揽之意。”

桓容略有些惊讶。

“怎么,容弟不信?”

“……信。”桓容迟疑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仅两面之缘,秦兄为何会生出此意?”

“容弟大才,我自是不愿错过。”秦璟笑道,“如今来看,璟眼光甚好。”

桓容:“……”

这样自夸真的好吗?

真心不知该做什么评论,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两人说话时,宦者尽职尽责的守在殿外,偶尔听到可疑的声响,半点不为所动,坚持眼观鼻鼻观心。遇到有别的宦者和宫婢好奇,还会瞪上两眼,尽数撵出十余步,不许再靠近殿门。

“官家同秦将军在里头,不会有事吧?”一个童子小声问道。

“不会。”宦者斩钉截铁。

“可……”童子还想再说,被宦者瞪了一眼,立刻缩了缩脖子。

“官家未召,守着就是!”

宦者瞪眼,余者不敢造次,老实的垂下视线,收起好奇心,安静的守在殿前,再不敢出一声。

殿内,秦璟的声音缓缓流淌,往日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桓容不由得放松,坐得累了,干脆侧身躺下,压在他的身前。

“容弟。”

“嗯?”

“能否稍移?”

“不能?”

“……”

“秦兄有意见?”

“没有。”

“甚好。”桓容满意的蹭了蹭,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宽肩窄腰大长腿,真心赚到了有没有?

秦璟无语半晌,到底没有把人移开,反而探出手,轻轻的梳过桓容的发,一下下按压着他的发顶。

随着他的动作,桓容竟隐隐有了睡意。

眼皮开始打架,禁不住打着哈欠。落在头皮和额角的温度实在太过舒适,划过耳后和颈侧的触感,真心……桓容的思绪开始变得不连贯,无法维持长久的清醒,终于一点点被拉进梦乡。

秦璟的声音越来越远,听在耳中,渐渐变得朦胧,很不真切。

桓容不想睡。

难得秦璟如此坦白,真睡过去岂不是太吃亏?

这样的机会百年不遇,难保今后会再有。

奈何身体不受大脑指挥,挣扎几次,终于没能抵挡住周公的威力,到底合上双眼,呼吸渐渐变得规律。

秦璟的动作没停,继续梳着怀中人的发。

单臂枕在脑后,声音渐渐消失,随着桓容闭上双眸,却没有一同入梦。只为贪恋这一刻,试图在掌心留住珍惜的温度,将一切牢牢刻入脑海、印入心底。

室内变得寂静,偶有风溜进窗缝,带起一阵灯火摇曳。

随着夜色渐深,桓容睡得愈发沉,两人的影子映在屏风上,仿佛断开的玉玦重新合拢,从盘古开天辟地时就该这般。

静谧、安详;亘古,久远。

桓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也不知是何时被移到榻上。

翌日天光大亮,从一夜好眠中醒来,身边早空空荡荡,枕边一片冰凉。手覆上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一下接着一下,格外的清晰。

桓容静静的望着帐顶,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十年。

十年……

十年之间会发生什么,十年之后又将如何?

桓容闭上双眼,空白的脑海突然被各种念头塞满,纷乱如麻,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又过了片刻,脑子里不像有十五面铜锣一起敲响,桓容方才起身唤人。

“陛下,早膳已经备好。”

宦者服侍桓容洗漱更衣,对于昨天的事,只要桓容不开口,完全是只字不提。

“什么时辰了?”桓容问道。

“回陛下,已将辰时末。”

桓容点点头。

巡狩在外,规矩无需太过计较。回到建康后,这个时辰起身,百分百会错过朝会。

仔细想一想,所谓君王不早朝,未必真是红颜的锅。当然,不能说百分百没有,但一周七天,天天都要五六点之前起身,意志不够坚定,真心有点熬不住。

用过早膳,谢安和王彪之联袂请见。

“陛下不日将要北行,定约之事不当拖延。”谢安道,“如定约之事顺利,陛下启程之时,无妨邀秦将军同行。”

桓容往北巡狩,秦璟也无意在吐谷浑久留,姑臧又为共管,同行实是理所应当。

再者,有秦璟同行,亦可提防长安突然下黑手。

有前例在,秦策真敢这个时候动手,父子间的矛盾定将进一步加大,完全摆上明面。将事情稍加润色,继而宣扬开来,更会让天下百姓不耻。

“好。”

桓容采纳两人建议,重新翻阅过之前草拟的条款,确定没有漏洞,立即着人去请秦璟。

秦璟来得很快,同行还有张廉和两名谋士。

说是谋士并不尽然,在秦璟麾下,无一人不能上马持刀,冲锋陷阵。纵然顶着谋士之名,五官清俊、气质儒雅,一旦上了战场,砍瓜切菜半点不耽误,甚至比胡骑更加凶狠。

双方都有准备,同时列出条款,划出底线。在彼此能接受的范围内讨价还价,逐条进行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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