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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62)

“请呈大汉天子,小国仰慕汉家文化已久,愿年年觐见,岁岁纳贡。”

信中还表示,桓汉可在龟兹境内设商所,驿站也可。不过,前者龟兹不插手,后者却要两国共管。

国书送到高昌,桓石虔正同谢玄等人商讨进兵路线。看过龟兹王的私信,不免道:“龟兹王确是聪明人。”

谢玄笑而不语,目光依旧盯在舆图上,似对新增的区域十分满意。

王献之心情不甚美好。

拿下高昌全境,他本可上奏朝廷,请回建康一段时日,暂与家人团聚。再不见上一面,儿子怕会真不认识自己。

结果倒好,焉耆主动挑事!

其中固然有氐人的挑拨,但如果焉耆王真是个聪明人,他人再挑拨也无用!说白了,这位怕是早看着商队眼红,等着机会下手。

“鼠目寸光之辈,好言相劝实为无用。当以雷霆之势破其王都,震慑邻国宵小!”

王献之这番话相当不客气,却也挑明事实。

焉耆王明显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打死不回头。甭管是谁,都没法将他拉回来。与其浪费口舌时间,不如干脆利落,早打早了,他也好上请朝廷回家探亲。

西征大军上下,思念家中的绝不只他一个。

桓石虔原计划驻兵高昌,本有意请朝廷再征新兵,许老兵回家探亲。如今却不得不改变计划。

命令下达之后,军中气氛一度紧张。不是想违背命令,而是燃起熊熊怒火,俱朝焉耆方向扑去。

“龟兹递送国书,愿觐见朝贡。此事关系不小,需尽快上禀天子。”

谢玄终于舍得从舆图上移开目光,见桓石虔陷入沉思,王献之的心情依旧不太好,不免开口道:“子敬,大事当前,切莫儿女情长。况拿下焉耆无需费多少时日。”

王献之微窘,知道自己意气用事,深吸一口气,向谢玄点点头,神情略微转好。

三人在帐中商议,帐外突起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

不解因由,三人都是满脸疑色。

桓石虔上前几步,刚刚掀开帐帘,就见钱实大步走来,佩剑同铠甲相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将军,焉耆发兵,于边境截杀商队。斥候外出打探,恰好救回两人。”

“什么?!”

桓石虔惊怒不已。

谢玄和王献之走上前,闻钱实所言,同样脸色骤变。

商队护卫经过救治,勉强保住性命,但伤势太重,实在无法移动。桓石虔三人干脆往医者处询问,知晓整个经过,都是怒气盈胸。

“该死!”

还是那句话,焉耆王作死到相当境界,神仙都没得救!

太元二年七月,桓汉天子驻跸姑臧。

同月,龟兹递送国书,欲同桓汉修好,称臣纳贡。

焉耆出兵截杀商队,引桓汉天子震怒,下旨西征大军,“除酋首,灭其国”。

旨意下达,桓石虔立即点兵拔营,陈师鞠旅,率大军攻向焉耆。

龟兹同时出兵,从西侧进袭。

两支军队左右包抄,冲坚毁锐,气势如虹。从战鼓响起,焉耆军就处于劣势。

焉耆和龟兹军彼此熟悉,还能周旋几个回合。遇上桓汉大军,见识到改装后的武车和精锐骑兵,焉耆军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个照面就被碾压。

战报飞送王都,焉耆王不敢置信。

他引以为傲的军队,面对桓汉大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谎话,一切都是谎话!

国中贵族和大臣不乏清醒之人,早认清形势。

大错铸成,国破就在眼前。焉耆王死了,自己或许能得一条生路;焉耆王不死,都城上下都要给他陪葬!

众人互相看看,暗中交换眼色。看向满脸怒气的焉耆王,都是眸光微闪,默契的不发一言。

太元二年九月,桓汉大军连下焉耆数城,摧枯拉朽一般,攻到王都城下。龟兹王率领的军队慢了一步,紧赶慢赶,总算在数日后抵达王都。

双方胜利会师,迅速调兵堵住城门,将王都包围得水泄不通。

从战斗开始到王都被围,仅仅三个月。抛开大军赶路的时间,桓汉大军的战斗力和进攻速度可见一斑。

焉耆王本想负隅顽抗,临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未料到,信任的贵族大臣突然造反,将他斩杀在王宫里,捧着他的人头打开城门,向大军投降。

焉耆城由巨木和泥土建造,带着明显的西域风格。

此刻城门打开,投降的贵族官员跪了满地,都是身着素服,额头压得极低,始终不敢抬头。

城中常有南地商队往来,他们知晓汉人的规矩。此时此刻,恨不能将身段放得更低,只盼桓汉主帅能网开一面,饶他们一条性命。

至于龟兹王,焉耆贵族想都没想。

之前送来的书信,国主理都没理,早将对方得罪彻底。如果落到龟兹人手里,全城人都要遭殃。

所以,他们不惜造反,也要向桓汉大军投降。

盼着对方能稍有仁慈,看在他们杀死“首恶”的份上,问罪时从轻发落。

桓石虔策马上前,谢玄和王献之分在左右,视线扫过伏在地上的众人,再看惴惴不安的城内百姓,很快拿定主意。

“尔等有错在先,然能幡然悔悟,实为大善。”

这句话一出,焉耆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腔子里。

甭管是不是要失去大半家产,总之,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唯有龟兹王心生不满。但却不敢当众反对桓石虔之言,只能暗暗咬牙,将一切不满压在心里,等入城之后再说。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谢玄和王献之同时挑眉,不约而同的勾起嘴角。

看到他们这个表情,桓石虔都不免为龟兹王掬一把同情泪。惹来这两位注意,估计有相当一段时间,龟兹王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九成以上的可能,会后悔得想撞墙。

焉耆王身死,大军进驻焉耆王都。

桓石虔下令安民,不许将兵随意骚扰百姓,违者严惩。龟兹兵和汉兵一视同仁,谁敢不遵此令,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焉耆人忐忑数日,发现汉军不同胡人部落,入城后没有屠杀和劫掠,除了处置几个曾参与截杀商队的贵族,城中一切照常。

龟兹人被汉军限制,少有杀人抢劫的事情出现。凡是以身试法者,都会被拉到城门前重责,无人能够例外。

不服?

在这个地界,谁拳头大谁说得算!

数来数去,汉军的拳头最大,刀锋最利,声音最是铿锵有力。想挑战汉军主帅的权威?先摸摸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非常时行非常法。”

同胡人打久了交道,桓石虔、谢玄和王献之的行事作风都有改变。如若不然,也不会说出“弓弦所及,皆为汉土”之语。

焉耆的战报送到姑臧,桓容自是大喜。

“善!”

谢安和王彪之皆抚须而笑。

无他,大军西征,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出力不小,事后论功行赏,两家都能更进一步。建康不论,单是西域商道上分得的利益,足够数代取之不尽。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桓汉始终牢牢占据西域,甚至一统华夏!

想到这里,谢安和王彪之缓缓敛起笑容,眸光微沉。

长安,秦氏!

两人互看一眼,都没有什么表情,却能读懂对方眼神的含义。旋即调转目光,齐齐看向桓容。

桓容正巧放下战报,抬起头,看到两枚帅大叔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

本能的上下看看,表情中浮现疑惑,没哪里不对啊?

好在谢安和王彪之的“异常”并没持续多久,很快放缓表情,开始商议焉耆和高昌的官员安排。

随驾巡狩的郎君,已有十余人在边州和吐谷浑出仕。高昌和焉耆是新下之地,都需要朝廷派遣官员。桓石虔上表桓容,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人。

桓容掰着指头算算,坑多萝卜少,不好安排啊。

再有一点,大军出征日久,将士必定会思念家人,调拨新军迫在眉睫。驻扎在西域和吐谷浑的将士不能归家,同样要想想办法。

桓容捏捏额角,要不要实行轮换制?

这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很是不少,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必须从长计议。至少要请教桓冲和桓豁,郗愔那里也该讨教一番。

“龟兹臣服纳贡,无妨许其王子及贵族子弟入建康书院。”谢安提议道,“其国书有言,久慕汉家文化,恨不能同大儒当面。拳拳心意如此,总该体谅几分。”

嗯?

桓容抬起头,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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