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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504)

同月,唐氏长孙唐敏及从弟入建康学院,与桓伟桓玄一同学习。

几名小少年见面,言语间颇为投契,很有一见如故之感。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只要有机会,桓伟桓玄就要讲海上趣事。虽未亲眼得见,却能讲得栩栩如生,仿佛画面就在眼前。

唐敏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很是神往。一段时间之后,纷纷被拐带得“不务正业”,向往着随船出海。

知道这种情况,唐公洛没说什么,只是让孙子自己想好,唐氏儿郎说一不二,立下誓言不可更改。今日说要出海,明天就改变主意,凡事三分钟热度,落得个一事无成,必定家法伺候,打死不论。

桓容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着同唐氏兄弟接触,能让两个弟弟改改性子。哪里想到,桓伟桓玄半点未改,反而把唐公洛的几个孙子一同带歪。

这且不算,连学院里的士族子弟都受到影响。

每逢上朝,面对满殿文武控诉的眼神,桓容实在是压力山大。

可压力再大又能怎么样?

“闯祸”的是自己的兄弟,没得辩驳,只能当做看不见,继续受着。

眼光扎人不假,脸皮足够,扎着扎着也就习惯了。

太元六年,十二月

郗愔的书信送到京口。

读过信中内容,郗融终于不再犹豫,放弃求稳的打算,调兵遣将,配合幽州刺使荀宥,在边州拉开架势,准备抢人抢地同北边扯皮。

秦玦很快发现不对,迅速命人在边界设下重防。

起初有一定效果,奈何时入隆冬,百姓的存粮越来越少,饥民越来越多。有出身当地的低级军官和士卒,不忍见族人和乡人受苦,竟冒着杀头的风险,主动放开道路,容许饥民南迁。

情况愈演愈烈,有两座靠近边界的村落,竟在里长和散吏的带领下,全村投向桓汉。

这两个村子靠近淮南郡,东晋初立,曾归南地政权管辖。后被鲜卑抢走,一直未能夺回。至秦策入主长安,自然归入秦国版图。

遇北地灾祸连年,村人实在支持不住,夏秋尚能以野菜野物果腹,冬日实在难熬。壮起胆子入山,野物尚未猎到,人怕已落入狼腹。

纵然有秦璟送来的灾粮,依旧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更何况,长安下旨,为留得春种,至明年三月,不许各地再开仓,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

见到对面的百姓衣食丰足,自己只能混个水饱,众人凑到一起,商议之后,狠狠一咬牙,投向桓汉!

等到秦兵发现情况,村落早已是空空如也。

荀宥得人回报,当机立断,集合两千兵力,由熟悉当地的村人带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第一块地盘。

得知情况,秦玦没有迟疑,立即点兵出战,意图抢回失地,更有意进攻淮南。

斥候上报秦军进兵的方向,荀宥不得不承认,秦氏兄弟皆为难得的将帅之才,想要顺利实现计划,必须加倍谨慎。

战火在边境点燃,彼此互相试探,既展示出不让寸土的决心,也在排兵布阵时加以克制,避免战局进一步扩大。

究其根本,双方都没做好决战的准备,这时扩大战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边州烧起战火,火势没有燎原,却也没有熄灭的迹象。

建康和长安先后得到消息。

对桓容来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中途出现波折,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秦策早有预料,事先有所提防。只是没有想到,桓汉会这么快动手。

朝会之上,面对文武群臣的目光,秦策正准备发下诏令,突然眼前一黑,没有半点征兆,当场跌落龙椅。

“陛下!”

光明殿中一片混乱。

事情传到后宫,刘皇后放下漆盏,和刘淑妃对视一眼,眼神中传递着同样的情绪。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野心

病来如山倒。

秦策这一病,更是非同小可。

自在光明殿晕倒, 秦策再未能苏醒, 连续三日未升朝会。医者陆续奉召入宫, 只进不出,至今未有一人离开。

刘皇后和刘淑妃守在内殿, 翻看医者记录下的脉案,详细询问秦策病况。

医者面带难色,又不敢加以隐瞒, 只得硬起头皮道:“官家年过耳顺, 精力本就不比从前。国政操劳, 未能养生,且用了些助兴之物……”

医者说得十分隐晦, 神情间颇有闪躲。

不是他心怀他意, 故意卖关子, 实在是秦策的情况特殊。

直白点说, 就是秦策白天处理国政,晚上就找美人寻欢, 六十多岁的人了, 本该养生修身, 偏偏反其道而行。不禁美色不说, 更用起助兴药物, 精力愈发不济,身体差点被掏空。

幸亏秦策武将出身,身体的底子强, 方才能撑到今日。换成别人,体质稍微差一点,恐怕早已是一命呜呼,压根等不到医者救命。

医者说完,没有半点轻松之感,只觉得头皮发紧,背后冷汗直冒,压根不敢看刘皇后和刘淑妃的表情。

半晌,得知可以离开,医者如蒙大赦,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出内殿,借熬药的机会躲去偏殿。

兰林殿和九华殿的美人闻听消息,各个如遭雷击,噤若寒蝉。

秦策昏迷不醒,宫门紧闭,外人不能入内。刘皇后的势力遍及整座桂宫。无论她想捏死谁,都是轻而易举。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美人们不敢踏入光明殿,只能独坐垂泪。想到家人送自己入宫的目的,又想到秦策的病况,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前途再也无望。

秦策昏迷三日,药食难进。

医者言明紧要,刘皇后和刘淑妃不假他人,拿起喂药的器具和竹勺,不顾溢出的汤药脏污衣裙,轮番守于榻前。

“快,掰开陛下的下巴。”

宦者小心上前,几次三番,始终不敢用大力,自然掰不开秦策咬紧的牙关。

“退下。”

刘淑妃皱眉,挽起长袖,素手捏住秦策的下巴,使了个巧劲,终于打开秦策的嘴,轻声道:“阿姊,可以喂药了。”

刘皇后没有耽搁,用竹勺压住秦策的舌苔,勉强将汤药喂进秦策口中。

见他还能吞咽,殿中众人皆松了口气。

一碗汤药喂完,刘皇后打开绢帕,擦过秦策的嘴角。

见秦策眼皮微动,手指也在微微抽动,似醒非醒,刘皇后和刘淑妃交换眼神,当即俯身道:“陛下刚用过药,恢复精力需要时间,且先休息。宫中有我和阿妹,朝中有夏侯将军和张司徒。”

不知秦策是否真有意识,听到这句话,竟渐渐平静下来。

刘皇后直起身,向刘淑妃点了点头。

姊妹俩十分清楚,秦策暂时不能死。就算要死,也必须撑到秦氏兄弟赶回长安。

无需全部归来,只要回来一个,朝中局势就能掌控。任凭有人心怀叵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秦策醒来之后,知晓长安被亲子掌控,难保会做出什么反应。

想到某种可能,刘皇后摇摇头,起身往偏殿更换衣裙。有刘淑妃守在内殿,她自可以放心。

刚刚走进偏殿,就有宦者上前,禀报前朝情况。

“官家晕倒在朝会上,消息瞒不住,长安城起了流言,说是……”

“什么?”

“说是官家无道,不怜百姓,为君无德,这场病咎由自取。之前的天龙食日就是佐证。”宦者一边说,一边瞅瞅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仆觉得事情不对,流言未免传得太快,太有针对性,让人暗中去查,果然发现,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哦?”刘皇后长眉轻挑,眼底尽是冷意,“查明是谁?”

“证据确凿的有五家,都是官家定都后来投的豪强。还有两家,是从西河带来的旧部,似是对官家早有不满,借机生事,只是没有明确证据。夏侯府内也有端倪,老将军是否牵涉其中,仆尚不敢断定。”

“夏侯?”

刘皇后大吃一惊。

诸事尽在掌握,唯有此事出乎预料。她想过有人会催生野心,趁机生乱,万万没有料到,夏侯氏也会牵涉其中。

没有确切的消息,刘皇后不敢断定,生出异心的是夏侯鹏本人,还是他的几个儿子,亦或是在军中的孙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跟在秦璟身边的夏侯岩,必然没有牵涉其中。

“继续查,盯住这几家。”刘皇后斟酌片刻,命令道,“你出宫一趟,请张司徒入宫,切记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他人。想要稳定朝局,等到阿子归来,必得张司徒出面。”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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