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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507)

刘皇后和刘淑妃都没说话。

“九华殿和兰林殿……”

“陛下还惦记着美人?”刘淑妃笑着挑眉。

“惦记?”秦策靠向锦被,摇头道,“凡送女入宫的几家,九成都会从贼,留下她们总是祸患。”

“陛下的意思是?”

“光明殿后有条密道,让人带着火油过去,都处理了吧。”

“遵陛下旨意。”

刘淑妃下去安排,冯氏和赵氏换上利落的短袍,带着数名忠仆,沿密道前往两殿。

早年间,坞堡外群敌环伺,两人面对的险境不知凡几,手上都曾有过人命。知晓秦策安排,两人并未多言半句,分别带上易燃的火油,迈步走进密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的喊杀声渐小,秦策和刘氏姐妹心中清楚,单凭几百殿前卫和宦者,或许能挡住一时,终究不可能挡住一世。

夏侯鹏正将得意,陡见宫中火起,知晓是兰林殿和九华殿,不禁勃然大怒。

“可要救火?”

“自是要救!”

派出部分士兵前往救火,夏侯鹏迈步走进光明殿。

大长秋和几名宦者的尸体倒在殿前,早已气绝多时。

望向前殿的龙椅,夏侯鹏眼底一阵火热。思及接下来要办的事,不得不将目光从龙椅处撕开,命夏侯硕带上张禹,一并前往内殿。

刚刚走进殿门,就闻到一阵苦涩的药味。

夏侯鹏眉心一皱,看向靠在榻上的秦策。对方明明已是病入膏肓,不知为何,仍让他从心底里忌惮。

“伯举,”秦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无半分惧意,反而让站在殿中的夏侯父子感到不安,“朕自问待夏侯氏不薄,你行此事,究竟是为何?”

夏侯鹏干笑一声,抬眼看向秦策,嗓子里像堵住石块。明明想好应对之语,此时此刻,出口却异常艰难。

最终,是夏侯硕代父开口,大声道:“陛下,您的确待夏侯氏不薄,但那都是陈年旧事。自您入主长安,行事早不同往年,昏君之相尽现,使得民不聊生,国势难起!”

“家君不忍见百姓受难,不忍见汉室大好基业就此颓败,方才起兵。”

“此乃顺应天命,是为替天行道!”夏侯硕越说越有底气,仿佛事情真是如此。

“好,好一个替天行道!”

秦策哈哈大笑,止都止不住,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夏侯鹏脸色涨红,举臂拦住夏侯硕,不让他继续向下说。

“陛下,如你愿意下诏,广告天下,四殿下暗通桓汉,并与胡人勾结,多年征战不过是幌子,并邀天下英雄共讨,我自不会杀你,还可容你多坐几天皇位。”

闻听此言,秦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你欲让我子背负恶名,自相残杀?!”秦策大怒。

“陛下,四殿下同桓汉天子私交甚密,此乃不争的事实。其率兵横扫漠南,胡贼闻风即退,一个两个尚罢,草原大部亦望风而逃,始终不敢接战,臣早就觉得奇怪。

如贼寇这般容易扫清,中原岂会战乱百余年。”

夏侯鹏一字一句道:“陛下以为,天下人都会相信四殿下当真是勇武过人,令贼寇闻风丧胆?”

“荒谬!”秦策厉声痛斥,“夏侯鹏,如你起兵夺位,朕尚敬你有几分担当。行此卑鄙之事,当是不为人子!

夏侯氏随秦氏扫北,多年来英雄辈出,如今出你此等逆贼,尔先祖在天有灵,必当羞于留此血脉!”

夏侯鹏恼羞成怒,长刀出鞘:“秦策!我今好言相劝,你如不答应,可知是何下场?!”

秦策再次哈哈大笑。

“我秦伯勉征战半生,岂会惧你这区区逆贼?”

“好,当真是好!”夏侯鹏大声道,“来人,请皇后和淑妃往殿前祭旗!”

有甲士奉命入殿,奉夏侯鹏的命令,就要带走刘皇后和刘淑妃。

“夏侯鹏,你敢?!”

秦策暴怒,刘皇后和刘淑妃面无惧色,反而冷冷一笑,道:“夏侯鹏,你莫非忘了,吕婆楼一家是什么下场?如果忘了,可以想想于氏和杨氏。”

吕婆楼攻打秦氏坞堡,杀陪媵张氏及秦璟庶兄,纵过多年,秦璟始终不忘大仇,终将吕氏血脉彻底绝灭。

于氏、杨氏谋害刘皇后,触到秦璟逆鳞,全家尽被诛杀。

刘皇后在提醒夏侯鹏,如果敢轻举妄动,待秦璟率兵前来,夏侯氏必当不存。

夏侯鹏阴沉的看向刘皇后,左右衡量,终于一甩手,下令士卒退下。

当日,帝后被软禁光明殿,身边忠仆尽数被诛。

夏侯鹏逼司徒张禹矫诏,落天子印玺,指秦璟暗通桓汉,私结胡部,下令秦玒秦玦等出兵剿灭。而他摇身一变,成为心怀家国,不惜背负恶名起兵劝谏的忠臣。

诏书广告天下,桓容很快得知消息。

确定内容不是虚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夏侯鹏脑袋被驴踢了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兵围长安一

太元七年,元月

适逢新岁, 建康城内爆竹声声, 人头攒动。

坊市人日后即开, 商家门前的桃符彩灯尤其惹眼。大量的行人穿梭在街巷中,接踵摩肩, 举袖成云,笑语喧闹声不断。

食铺和茶肆的生意尤其好。

卖包子、蒸饼和熏肉的铺子前总能排起长队。许多人来得晚些,排到自己跟前, 包子熏肉都已经售完。

“今天市罄, 劳您明日赶早。”

伙计笑着向众人解释, 吴地官话中夹杂着北地口音,开头结尾时常伴着几句吉祥话, 格外的喜气。

见众人散去, 店主利落的收起蒸笼, 擦一把头颈上的热汗。

谁能想到, 元月里的生意竟比平常更好。包子多蒸出十几笼,照样眨眼就卖完, 不到午后就得收拾起生意。

“这几日生意忙, 你也是辛苦。”见伙计忙里忙外, 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店主笑道, “今日你无需顾店,去前街走走吧。前些时候听你家人说,你的亲事定下, 三月成礼,该备的总要备好。旁的不提,如今的建康小娘子,谁没有一支幽州银楼的簪钗?”

伙计闹了个大红脸,呵呵傻笑几声,全没了平时的机灵。

“我若是不在,掌柜如何能忙得过来?还是备好明天的谷面要紧。”

“哪里差这一时半刻。”店主放下蒸笼,数了数,确定数目无误,对伙计道,“大郎会来店里帮忙。已是知事的年纪,总要学起来。”

“大郎君?”伙计诧异,“大郎君不是入了学院?”

“那又如何?技多不压身。”店主摆摆手,示意伙计莫要磨蹭,“元月里生意好,食铺都是这般,何况银楼。你若是再磨蹭,怕是想买都买不到。”

伙计连声谢过店主,先忙完手头的事,取出钱袋看了看,一溜烟的跑去后街。想必是身上的钱不够,急着家中去取。

食谱仅是坊市内的一个缩影,而坊市的繁荣,最能代表建康的变化和发展。

从人日到晦日,城内始终热热闹闹。期间有四十多支朝贡的队伍抵达,向桓汉天子敬献贺礼。

每有入贡的队伍进城,都会引起一场喧闹。

西域的队伍赶着骆驼,夷狄的队伍驱使大象。

穿着各色服饰的使者们抬着箱笼,托着银盘。有胡姬、夷女坐在骆驼和象背上,随着队伍经过,浓郁的香气飘散,带着异域的神秘风情。

有赤脚的乐手行在队伍中,奏响样式古怪的乐器。

乐声中,数名胡姬跃下骆驼,腰肢柔软,在队伍前翩翩起舞,引来人群中阵阵喝彩。

入贡的队伍集中抵达,数量比去岁增多一倍。

郗超实在忙不过来,正休假的王献之被抓了壮丁。

王献之忙着培养父子亲情,哪有心思应付这些,干脆向桓容举荐王彪之的两个儿子,当真是举贤不避亲。

接到任命,王越之和王临之有点懵。

自王彪之告老,兄弟俩一直守在亲爹榻前,每日里侍奉汤药,敬听教导。为了亲爹,已向朝堂告假两月。

万万没想到,假期刚过一半,任命的旨意突然送到。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王彪之经过休养,病情开始稳定。加上有扈谦奉旨过府,每日里畅谈养生之道,精神也渐渐恢复。

见两个儿子整日守在府里,职责在身还想推辞,当即怒道:“身为臣子,岂能不为君解忧!”

王越之和王临之了解亲爹的脾气,生怕他气出个好歹,病情又出现反复,当下不敢多言,老实的销假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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