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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73)

“庶人犯士族乃是大罪。府君身负爵位,掌一县之政,此人胆敢行刺是犯律法!仆知府君心存善念,然除恶务尽,还请府君三思!”

经石劭一番劝说,桓容终知自己行事不妥,当下将刺客投入狱中,和关押在内的盐渎豪强作伴。随后清查盐场,揪出有问题的护卫和监工共六人,全部罚做盐奴。

有了前车之鉴,县衙守卫愈发严密。

相里六兄弟提出重建木屋,护卫和健仆都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工程开始之后,县衙两侧的空地堆满了山石和木料。

几场雨水下来,西城的道路愈发泥泞。因往来人员繁多,县衙内的石路需要时常清扫,婢仆的工作量加大,自然没心思继续“围观”桓容,倒是让桓府君大松一口气。

偶尔被人围观一下,还能当做是件乐事。每日都要来上几回,桓容实在是招架不住。次数多了,他恨不能出门捂脸,顺便举块牌子:谢绝围观。

用过膳食,桓容翻开新录的流民户籍,一边查阅籍贯姓名,家中丁口如何,一边计算户数。

“户数二百一十六,丁男三百二十九,丁女一百六十八,老人三十二,童子五十六人。”

放下笔,桓容捏了捏鼻根。

加上放籍的豪强私奴,以及从盐场放出的盐奴,盐渎的户数超过一千五百。以丁口论,在侨郡中能列入大县。

连年战乱,中原之地人口锐减。加上豪强广蓄私奴,荫户众多,朝廷统计出的人口总会少去半成到一成,超过一千五百户的县并不多见。

“田地倒是够分,盐场也需人手,但该怎么管理?”

县衙中的职吏增至三十九人,散吏十六人,依旧不够用。按照一千五百户的大县定制,至少还需要二十名左右的职吏,才能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确保工作顺利进行。

“人才啊!”

桓容捏着后颈,再度发出感叹。

他该到哪里去寻人才?

北城的聚宝盆挖了五六回,如今差不多见底。除了帮石劭添加三名助手,县衙里也多出五名散吏。

现如今,附近的郡县察觉盐渎动作,知道桓容的一番作为,开始严控流民进出,桓容想要故技重施,难度会加大许多。

“之前恨不能把人都往盐渎赶,现在却是把着不放……”

说起这件事,桓容就是一脑门的官司。

说好的互惠互利,互相帮助呢?在利益面前全都成了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知道桓容需要人手,几地县令互相通气,直接向桓容开价,要的不多,每百人一船海盐。

接到书信,桓容气得脸色发青。

“这些人怎么不去抢!”

每次想起这件事,桓容就怒得想开架。对方摆明趁火打劫,自己偏偏没办法。上门硬抢倒也不是不行,可名声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实在没办法,桓容甚至想和秦璟再定份合同,工匠之外,能不能给自己多送几百人口?

正思量间,健仆来报,刘牢之携郗刺使书信抵达。

“刘参军?”桓容略有些吃惊。

他月前听到消息,渣爹向朝廷上表,请同诸州刺使北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朝廷都没有拒绝的道理。依照之前两次北伐的经验,大军必定自水路北上。想要赶在丰水季节出行,粮秣兵甲都要尽早开始准备。

刘牢之这个时候来,又带着郗刺使的亲笔书信,莫非是来调粮的?

不怪桓容有此猜测,郗超坑爹的举动始终瞒着京口,直至司马昱送出书信,郗愔才得到消息。作为直接关系人,郗愔尚被蒙在鼓里,何况是一心大搞基建的桓容。

“请刘参军到客室,再去请石舍人。”

“诺!”

不到盏茶的时间,刘牢之被请入客室,石劭前往作陪,桓容笑着走进室内,拱手道:“月余不见,刘参军一向可好?”

“府君挂念,仆不敢当。”

分宾主落座后,桓容询问郗刺使境况,刘参军此行所为何事。

“仆奉使君之命,有事相求府君。”

“何事?”桓容仔细打量刘牢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和自己所想大有出入。如果是北伐调粮,刘牢之不会面带愁色。虽有几分故意,但神情间的焦急却做不得假。

“使君有书信一封,请府君过目。”

刘牢之取出郗愔的亲笔书信,递到桓容面前。

桓容带着疑问展开信纸,刚读两行便皱紧眉头,读到最后,轻松之意尽去,表情变得凝重,脸上再无一丝笑容。

“事情属实?”

“事关重大,句句属实。”刘牢之苦笑道,“使君万没有料到大公子会如此行事。非是丞相遣人往京口,怕是事到临头都被蒙在鼓里。”

“郗刺使确曾给我父书信?”

“确有。”刘牢之点头道,“信中是请桓大司马共扶晋室,北伐收复收地。没料想……”

接下来的话均在信中写明,压根不用多说。事关郗超,刘牢之身为郗愔下属,说轻不妥当,说重就是错。

桓容将信纸递给石劭,不由得摇了摇头。

自己做梦都想坑爹,想破脑袋也无头绪。郗参军轻轻松松就把郗刺使推进坑里,论起这份本事,当真是令人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过书信内容,石劭同样无语。

他比桓容更加震惊。

桓容好歹和郗超接触过,也知道部分历史走向,石劭却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身为郗氏子,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来,将亲父害到如此地步。

哪怕是各为其主,此也非人子所为!

“郗使君之意,是想请阿母出面,入台城说服太后?”

“是。”刘牢之重重点头,解释道,“使君身陷困局,能解局之人唯有太后。”

郗氏已是山河日下,如果郗愔再被谋算失去官位和兵权,曾显赫一时的郗氏恐将沦为二流士族,再无同王谢高门比肩之日。

为保住权利地位,郗愔必要孤注一掷,想方设法请下圣旨和懿旨。天子是个什么情形,群臣有目共睹。能否请下太后懿旨,才是最终翻盘的关键。

刘牢之讲明事情原委,耐心等着桓容回答。

他没有摆出双方结盟之事,也用不着说于当面。桓容并不糊涂,不用细想就能明白,一旦京口和北府军落入桓温之手,他将面临些什么。

桓氏父子不睦,桓容先被逐出建康,赴任途中又遭截杀,足可说明问题。

如果郗超的计谋得逞,徐、兖二州易主,桓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揉圆捏扁都是客气,十成会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死得无声无息。用不着渣爹亲自下手,他那几个庶兄都会乐意代劳。

归根结底,这件事不只关系到郗愔手中的权利,更关系到自己的项上人头,容不得半点轻忽。

“请刘参军转告郗刺使,容定不负所托。”为了自己的小命,桓容都必须努力。

“多谢府君高义!”

刘牢之正身拜谢,带上桓容许诺的书信,当日便离开盐渎返回京口。

站在甲板上,刘牢之回望已经变成“大工地”的盐渎西城,尤其是建在县衙两旁的石屋,神情微现几分复杂。

身为领兵之人,自然懂得城防关键。

刘牢之几乎能一眼认出石屋的选址不简单。加上正在城周堆砌的石墙,可以想见,一旦工程竣工,盐渎城的防御力度恐不下于京口,甚至还会超出几分。

建造城墙采用的滑轮和推车同样让他惊讶。

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比人腰都粗的木头,磨盘大的石块,仅凭几个木轮和几根粗绳就能轻松吊起。那些以人力推动的木车貌似粗陋,却相当实用。如果换成大车,改以牛马牵拉,运载力远胜军中所用。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刘牢之很想多留几日,仔细观察这些出现在盐渎的工具。可惜他肩负重任,必须尽快返回京口,再是心痒也没办法,只能在船头继续眼热。

刘牢之离开后,桓容动笔写成一封书信,交给忠仆,令他马上返回建康。

“记得,此信只能交给我母,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诺!”

忠仆将书信藏好,随身只带必须的干粮,自盐渎出发,日夜兼程赶往建康。

比起人力,用苍鹰送信的速度更快。但桓容不敢冒险,万一猛禽兄中途发脾气,或是跑错路怎么办?

桓容走到廊下,看着丢下一只肥兔,又到自己肩头擦爪的苍鹰,无语良久。

或许,他真该养几只信鸽。

一个飞南北长途,一个飞短途快递,只要鸽笼放远点,避开猛禽兄经常出没的地方,应该不会真成小鲜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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