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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有座城(9)

“你当人人都是你,这是竹先生前几日送来的。”璃焕将书丢给他,“奖励你降服鸣蛇有功。”

“那他还打我打那么狠?”

“打你是因为你烧了半座山,和鸣蛇又没关系。”璃焕指着油纸包里的桂花糕,“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吃完赶紧去跪着。那晚竹先生亲自过来,不仅拿了这本《缺月诀》,还带了许多伤药,你却跑了,把他气得险些昏厥。”

谢刃匆匆吃完手里的,又往怀中塞上两块,一边跑一边嚷嚷:“记得给我送饭啊!”

璃焕:要被气死。

风缱雪从竹业虚房中出来,一眼就看到谢刃正直直跪在院里,见到他后,还不忘抬手打个招呼。

“……”

确实没什么真诚悔过的样子。

整座长策学府的人都知道,竹业虚对谢刃是当真严厉,却也当真偏爱,否则也不会收为真传弟子,别的学生都得规规矩矩尊一句“竹先生”,只有谢刃是唤他师父。

“阿刃。”竹业虚叫他,“你进来。”

“是。”谢刃做出一副乖头乖脑的模样,进屋手一垂,准备挨完训接着跪。

竹业虚却没有提他私自外出一事,而是道:“今晨我接到消息,说乌啼镇最近被一处凶宅搅得不甚安稳,现在你既然回来了,就替为师去看一眼。”

谢刃答应一声,心里暗喜,喜的是不仅不必受罚,还能再离开学府逍遥快活几日。

竹业虚又吩咐:“那位新来的风氏子弟,你这次与他一道行动,切莫……欺负人家。”

说这话时,连竹老先生自己也觉得非常诡异,毕竟琼玉上仙一剑便可化滚滚长河为冰,和“被欺负”三个字实在不搭边。

待谢刃回到住处时,风缱雪正在隔壁收拾东西,他生下来就没怎么沾过阳春水,被师父与师兄、还有仙侍姐姐们捧在掌心,压根不知何为人间烟火气,这回出门前又没练习过,所以就连同样没怎么干过家务的谢刃也看不过眼了,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收拾衣服?”

风缱雪答:“不会。”

谢刃进屋,替他将那一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勉强规整好……是真的很勉强,也就从乱七八糟塞进柜子,变成了叠一叠再乱七八糟塞进柜子:“学会了没?”

风缱雪陷入沉默,不懂这疯狗刨咸菜的手法怎么也好意思拿出来授课,谢刃可能自己也心虚,便将柜子强行一关,转移话题:“你听师父说乌啼镇的事了吗?”

风缱雪道:“据说镇上有一座大宅,住着夫妻二人,原本举案齐眉,后来丈夫却另觅新欢,还要在寒冬腊月将妻子休弃出门。妻子不肯,在一个雪夜杀了丈夫,那座大宅也成了凶宅。”

“倒是未必。”谢刃靠在窗台上,随口扯道,“妻子杀了负心汉,替她自己出恶气,听起来像是件痛快事,我看那宅子非但不凶,反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风缱雪微微点头,继续说:“现在那处好地方已经养出了红衣怨傀。”

谢刃舔了舔后槽牙:“嘶……”

行吧,那我们明日就出发。

第5章

乌啼镇位于长策城以南,地势偏低,四周被大片古木秀林紧紧包裹,更有一道清泉俯冲出山,潺潺绕城,以罕见灵气滋养着这一方福地。

谢刃站在镇子入口:“前年我与师父来时,这里还热闹极了,送走一波修士,又迎来新的一波,客栈一床难求,就连酒肆里的位置都不好等,若大家喝到酩酊兴起,还会各自拿出法器抚琴奏乐,歌传九天,整夜不停。”

风缱雪道:“但现在……”

“现在,现在可太惨了。”谢刃从污水中捡起一块脏木头,是半个破破烂烂的“乌”字,“怎么连镇名掉了也无人修葺。”

“自顾不暇吧。”风缱雪道,“怨傀生乱,城中人心惶惶,哪里还有空管别的。”

怨傀是由死前心中含怨的女子所化,黑衣怨傀大多老实,白衣怨傀甚至还能挑出几个可爱顽皮的,最凶便是红衣怨傀,非得有翻天倒海的恨与憾,才能在死后化为一袭红衣,寻常修士根本镇不住这凶煞。

而乌啼镇闹的就是红衣,一个月前这里还风平浪静好好的,突然就有十名无辜修士被掏心挖肝夺金丹,一夜之间死了个透。翠羽门的弟子设下埋伏,想要将其镇压,却反遭怨傀噬杀,唯一留住性命的是一名十三岁的小少年,据说当时他被怨傀端详半天,最后对方丢下一句“你还没成亲,将来也未必负心”,便转头去杀其余人了。

众人也由此推断出这无端冒出来的红衣怨傀,八成就是城南大宅的女主人,早年杀夫的苏莲儿。据说她在剁了家中薄情负心汉后,自己也服毒自尽,夫家弟弟恨她入骨,自然不会好好下葬,用破草席一卷尸体就丢去了乱葬岗——那弟弟现在也死了,就在前天,虽然他尚未结成金丹,肚子不值一剖,但依然被前嫂子拧飞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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