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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273)

但风险仍在:各条道都是打通的,说不准走着走着,又迎头撞上了。

身周很安静,应该暂时还算安全,聂九罗关了手电,倚坐在一处角落里,趁机平复喘息。

——真是进了枭窝的话,听天由命吧,反正已经在这儿了。

——但如果,下头只有这么一只,那她出去的几率就大大提升了。她可以小心避开这只地枭,重新回到洞底。余蓉应该已经知道她出事了,但不至于立刻离开,会观望一阵子、甚至设法施救。

只要自己能尽快回到原处,只要绳子还在,一切就都还好办……

聂九罗打定主意,长吁了一口气,重又打开手电,怕强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推到最弱档。

眼前有亮,脑子却迷糊了:她刚刚,是从哪头跑过来来着?

完全分辨不出了,地下的矿道,看来看去都一个样,努力回忆刚才逃跑的路径,毫无章法可循。

聂九罗懊恼极了,没办法,只能凭运气摸索了。

她选定一个方向,拣了三块小石子列出一个代表朝向的三角形,用刀尖在里头划了个“1”字之后,径直朝前走去。

遇到岔道时,就又拣三块,依序编号,私人煤矿,又不是真的迷宫,再复杂能复杂到哪去?

她脚步放轻,呼吸低到若有若无,还时不时站定身子,听前后的动静。

列完第五块三角标,聂九罗照例起身,灯光往前一打,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怕自己看错了,她还把手电光推高了一个档。

没看错,那是一堆散落着的,白森森的骨头。

聂九罗打了个寒噤,头皮过电一样一阵麻似一阵,手电光柱也在黑暗的包裹中微颤。

余蓉的那个假设突然间又该死得合理了:炎拓被推了下来,摔死了,之所以没有尸体,是因为被拖进矿道里,吞吃了。

她慢慢走近那堆骨头,用匕首拨拉了一下。

不是,这应该是黄狗的骨头,因为她拨到了狗的头骨,还有一条被扔在边上的、干瘪的狗尾巴。

但这丝毫也没能让她的心情轻松,因为接下来,沿路遇到的白骨变多了。

越来越多,从散落着的几根到一堆两堆,三堆四堆,到最后,几乎没有“堆”的概念了。

她进了死路,进了一个全是尸骨的坑洞,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简直没法形容,那一刹那,她连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扶住洞壁弯下腰,当场吐了出来。

口罩呢?没摸到,想起来了,是脱羽绒服的时候,一并摘了放进插兜里了。

聂九罗吐到吐无可吐,才喘息着直起身子,拿刀的手捂住口鼻,打着手电查看尸骨。

很多动物尸骨,因为那种狗、羊乃至兔子、猫的头骨都很好认,但也有人的,眼眶处两个黑森森的洞,像是在凄厉控诉着什么。

她看到撕烂的衣物,东扔一坨西扔一坨,脚下蓦地一软,是踩到一只皮鞋,男式皮鞋,很老的式样,应该有些年头了,鞋帮上,印着深深的牙印。

那个刘长喜所说的,下矿的深洞,早已经变成了投喂场。

有人在定期给下头的东西投食,肉食,活生生的肉食,不拘猪狗猫羊,甚至还包括人。

从这个坑洞尸骨囤积的规模来看,不止一年两年,应该已经很久了,十年有了吧?说有二十年也不为夸张。

……

炎拓在这里头吗?

她之前嘱咐自己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自认为做好了面对一切惨厉结果的准备,可是,站在这种规模的森森白骨面前,还是如同被抽了筋骨般,瞬间就消了意志、委顿了。

她慢慢后退。

炎拓如果在这里头,她是找不出来的,她没那个能耐,能把他的骨头拣出来。

生平第一次,她愿意相信林喜柔的话:炎拓就是失踪了,找不到了。

反正不在这堆尸骨里头,反正不在。

她心里这么坚决地重复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却渐渐模糊。

聂九罗转过身,把这尸坑甩在背后,一步一步往外走,脚下有时软得发飘,有时又硬得硌人,她懒得再去摆什么三角指向标了,也没心思去听周围的动静。

反正不在这堆尸骨里面。

林喜柔不会这么蠢的,炎拓是能换蚂蚱的啊,蚂蚱啊,她的亲生儿子,多大的愤恨,宁可不要蚂蚱?

不会不会,林喜柔不会这么蠢。

都怪余蓉,不会讲话,上来就丢出这么一个假设,一下子把她带坑里去了。

没错,她得有自己的判断。

可她自己的判断在哪呢,她脑子里装的是沙吧,一直在溃散、扬洒,连点像样的推测都理不出来。

反正,炎拓不在这里,他不该是这个下场,不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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