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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33)

触目所及,只觉得凉气入心,胸腔内一片森冷。

孙周的头脸处,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几处咬痕抓痕,全都见血见肉,当然了,此时不可能在流血,只有皮肉卷翻,但是卷翻的皮肉间,都长出了黑色的毛——颜色深浅不一,有些是漆黑粗硬的,有些则是灰褐色,像绒毛,软软的,还打着卷。

聂九罗盯着看了几秒,蓦地伸手出去,揪住几根粗硬的,硬生生拔了下来。

说来也怪,刚才还抽搐翻眼的孙周,此刻就像死了般毫无动静,连该有的躯体反应都没有,那情形,仿佛就算拿把刀子在他身上现割肉,他也不会动弹一下。

这毛不是拔下来就算了的,毛囊根处,连着长长的黏液细丝,有点类似藕丝,泛着幽幽的土黄色。

聂九罗呢喃了句:“我艹。”

***

被硬生生绞晕是一种很奇特的经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体验:有人会瞬间断片,也有人会看到五颜六色,觉得眼前的画面超美。

狗牙属于后者一类,只觉得十分舒适,天光柔和,整个世界软软乎乎,像一块可揉可捏的大肉,而他是个有弹性的气泡,在这块大肉上悠悠弹起、落下,复又弹起。

突然间,大肉倒卷,壁立千仞,成了轰然倾泻而下的冰水,他打了个激灵,陡然惊醒。

是真的有水,聂九罗刚刚兜头泼了一盆水过来。

透过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狗牙模模糊糊看到,她手里拎了个已然泼空的、俗艳的红盆,然后把盆往边上咣啷一丢,扯了截卫生纸包住手、俯身拿起一只塑料拖鞋,大踏步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

缺氧的感觉还在,看人有点重影,狗牙晃了晃脑袋,再晃晃。

聂九罗说:“我问你,孙周的伤是谁搞的,是你,还是炎拓?”

一股子恼恨涌上心头,狗牙梗起脖子,正要吐她一口唾沫,聂九罗手起鞋落,一鞋拖抽在他腮帮子上,抽得他脸都歪了:“问你话呢,谁搞的?不说是吗?我抽到你说为止。”

说话间,又是一鞋拖下来。

片刻之前,她还温柔地同他说话,问他“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现下冷酷得简直判若两人。

狗牙挨了几鞋拖之后,火冲上脑,吼了句:“就是老子,老子杀了你!”

很好,第一个问题有答案了。

“炎拓是帮你擦屁股的是不是?你在外头搞出烂事来,他帮你收拾?”

狗牙浑身一震,没有立刻回答,就是这一迟疑,鞋拖已经又抽了下来——狗牙的脸皮再糙再硬,这几下子挨过,嘴角也已经被抽裂出血了。

他拼命晃着脑袋,试图避开:“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个问题……”聂九罗空着的那只手按向他的胃腹,“兴坝子乡的那个女人,是在这吗?”

狗牙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的汗毛都奓起来了,他听到聂九罗的声音:“不说没关系,才两天,消化不完的,剖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她就把剪刀拿过来了,锋利的刀锋相擦相碰,咔嚓,咔嚓。

狗牙有一种恐怖的预感:这女人说到,真能做到。

他尖叫:“是是是!”

咔嚓声停了。

屋里静得可怕,狗牙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不跳了:炎拓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吧?

聂九罗缓缓在他身前蹲下,目光与他的视线相平:“最后一个问题。”

狗牙的嘴唇微微翕动着,极度恐慌中,他忽然走了神:在兴坝子乡的那片玉米地里,有个荒废的破庙,他曾进去看过,里头有一尊残破的塑像,很美,但是细细端详,总觉得很可怕。

聂九罗的眉眼和那尊塑像一样生动,人也一样可怕,不,她要可怕多了。

“你是地枭吗?”

***

炎拓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

除了红底白字的店名灯箱还亮着之外,场院内一片漆黑,连狗都不叫了——听到车声,它把脑袋略抬起些,又慢吞吞地、无趣地耷了回去。

炎拓停好车子,径直走向房间。

离开之前,他记得洗手间自己是给留了灯的,而今漆黑一片,不过这也正常,狗牙一贯不喜欢灯光,说灯泡晃晃地挂在那儿,像个太阳,叫人恶心。

他打开门。

门开的刹那,他突然精神紧张:这屋里不对劲。

是不对劲,很快,他就看出异样来了:屋里当然是一片漆黑,但在屋子的中央,有更黑的一团人形轮廓,摇摇晃晃。

他喝了声:“谁?”

同时飞快地伸手揿下灯开关,为了方便住客,开关就设在进门右首边。

灯亮了。

灯下有个人,居然是聂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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