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93)

这件事对他来说很突然。突然到什么程度呢，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劈头砸了五百万。

虽然，他也不稀罕这个五百万，但这种概率事件怎么想都会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难道要归结为这个男孩子长的好看？也不对啊，以前那些对宋祁说喜欢的女孩子就长的不好看？

他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每逢大大小小的节日，总会收到一堆有的没的的小礼物，大多数显然是女孩子送的，小时候宋祁不懂拒绝，全一股脑儿的拿给他，让他挑些礼物回了。长大一点，学会了拒绝，可是依然会收到很多东西，他从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欢或者不喜欢，甚至，会在和他开玩笑的时候聊起哪个女孩更漂亮。

他实在找不到一点宋祁会喜欢同性的矛头。

一顿老北京涮羊肉都没有拉回老父亲跑了800里的思维，他预感这样下去他自己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咨询师看看了。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专业书籍明明说原因有很多，他也能够理解。

又有什么理由不理解呢？从小到现在他就只有一个期望，期望宋祁平安喜乐的过一生。他这种佛系思想也十分被罗女士鄙视……罗女士……怕也是……

还是这条路不好走，还是太突然……这是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给他留下后遗症了。

突然就只有慢慢接受，至于路不好走，那就多挣点钱让他这条路好走一些？

这位父亲内心戏十分丰富，刚抬起头准备捞起一片羊肉就被放到了别人碗里。

“……”也罢，毕竟现在愿意带他出来吃饭，还愿意跟他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这都要感谢旁边坐着的……男朋友。

吃完饭回到酒店，宋祁进了卫生间，宋时现琢磨着怎么向房间里的乜迟同学开口才不显得像欺负小孩子。

还没想好，乜迟自然的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叔叔，您想问什么就问。”

少年脱了外套，伸手倒水的时候，宽大的袖子下面的纱布不可避免的漏了出来，他伸手拉了一下袖子。

“手伤了？”宋时现看着他，“还包了？很严重？”

“嗯，不严重。”少年人抬头看着这位总是风度翩翩的不太像中年人的中年人，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祁……”宋时现明显的愣了一下，“……没事儿？”

“有事儿……”少年低头自觉承认错误，态度良好，“是我不好。”

宋时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乜迟问他什么，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那……你不想趁此机会问问我怎么回事？……”

“不用……”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的回，“他想说的时候我就听，不想说就不说，我不想从别人那里知道！”

说完发现这句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别人，这是宋祁他爸，“不是……叔叔，我的意思是，您，不是别人……我没有表达好……”

“……”这小孩还挺有个性，年纪小小说出来的话倒出人意料，“你的意思是，他不给你说你就不问？”

宋时现追问，“还是怕他不跟你说？”

“没怕，”少年坚定的说，“我不是一定非要知道。”

“……那你怎么让他变好，”宋时现笑，“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跟你说？”

“……”

“不知道怎么答了？”宋时现一脸得逞的笑，“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没想好自己将来要什么？”

“叔叔，他不跟我说，可能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跟我说，还有可能是还没有到时候，如果是没到时候我可以等，”少年抬头，“他想要什么我都不会拦着……如果您是说……您是指，他可能是……觉得好玩，才……”

少年继续说，“那也没什么，他如果哪天想走了，我也不拦着……但是我一定不会先离开。”

对少年来说，他的同桌，他的男朋友都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意外，是挂在天边的星星突然掉到了他的手里，微弱的光照亮了他身处的茫茫黑夜。他想抓住这颗星星不放手，可是如果有一天这颗星星想重新回到遥远的天边，回到自己的轨道上，他也可以说服自己放手……

年少时的承诺未必有多少分量，至少在当时宋时现是这么想的，“你们还那么小，怎么说的这么肯定？”

“叔叔……”

乜迟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开门声打断，宋时现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宋祁笑，“……我没欺负他。”

宋祁走过来朝宋时现挑了一下眉，“聊完了？”

“完了，领走吧。”宋时现起身，“……眼光不错。”

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