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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九重天阙系列](104)


掌中长剑骤紧,猛一声厉喝,手起剑斩号令出!
霎时,弓箭齐发,箭雨如蝗射到。
几乎同时,骈车中传出厉声长笑,骆后的声音撕心裂肺如鬼笑,“九泉之下我等着,终有一日,你亦似我——”
尚尧勒马,与昀凰双双回望身后。
只见日光骤暗,漫天被黑压压箭矢遮蔽。
两匹马扬蹄惨嘶,轰然哀鸣倒地,被射作刺猬一般。无数箭矢穿透车壁,密密麻麻订满整个青厢,将骈车射成了筛子般透亮。车驾倾覆,门框散落,里头白麻麻的箭尾堆叠,将骆后钉在车壁,暗红蜿蜒流出车底。
杀戮并没有终结,流血才刚开始。
当夜,皇上驾崩于承天殿,天下举丧。
皇上、皇后、太子、公主……一日之内,皇室殒命四人。
高太后与诚王主持宗室公议,共推晋王监国,平定乱局。
晋王下令关闭宫门、封闭皇城,一连五日倾城搜捕骆氏余孽。
凡参与叛乱的将领朝臣,无论官爵,皆诛九族。
凡协从叛乱者,无论情由,皆诛五族。
凡藏匿乱党者,处连坐。
凡非议朝政、散播流言、扰乱民心者,处流徙。
京中最老的老人,自记事以来也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杀戮。
一次次宫争政斗倾轧间,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倒闭的门阀也多不胜数,然而从没有哪次的杀戮如此彻底,连一丝宽悯余地也不留;没有哪次牵连如此之众,一人获罪,举族不免,饶是盘根错节的经营也被连根挖起;更没有哪一次死过这样多的人,行刑的鼓点敲得繁密,血从刑场淌入护城河,令周遭市坊白日黑夜都笼罩在血腥的气味里。
至于忠臣佞臣、诤言谀言、是耶非耶……也都在晋王的铁腕肃杀之下止息。
再无人提及晋王与骆后的亲厚、无人提及诚王倒戈的蹊跷、无人提及皇上暴病的始末。
太子被构陷篡位之名虽得以昭雪,举兵仍为悖逆,群臣上奏高太后,追降太子旻为建王;大侍丞赵弗为骆氏奸佞所害,身殉御前,追封安国公;当夜冒死出宫传递密诏的东宫女官商妤,获太后嘉赏,晋淑仪女官。
皇后骆氏追废为庶人,族诛,不得归葬。
云湖公主废为庶人,仍按公主礼赐葬皇陵。
骆氏举族上下仅晋王妃骆臻废为庶人,免于一死。
加盖秘玺的血衣诏公示于众,令宗室群臣断无非议。
储君登基在即,礼司择定七日后为吉日,于太极殿行登基大典。
唯有两件事无从着落。
其一,秘玺在宫变之后失踪,遍寻宫闱上下,甚至掘地三尺也不见踪影。最后一个见到秘玺之人是太子妃华氏,据称秘玺被先皇托与赵弗,骆氏杀之,秘玺遂不知所终,疑已毁于骆氏之手。
其二,太子既已降为建王,礼司奏请太后,降太子妃华氏为建王妃。奏疏递了上去不见覆议,礼司再奏仍无果。宫乱之夜,太子妃护驾御前,贞义有嘉,随后储君入主建德宫,并未依照礼制将寡居的太子妃迁往别宫,仍由她留在东宫,继续掌管六宫九司十二局。
一个是长嫂新寡,一个是小叔废妻,竟成孤男寡女相对于宫中……因了储君的铁腕,宫闱朝野一时也无人敢对此置喙。
然而值此微妙时局,晋王嫡妃骆氏受亲族牵累已遭贬废,六宫之主的位置空悬无人。骆妃在时,待王府姬妾十分严苛,晋王虽有风流之名,却并未立过侧妃。至此,各家望族已纷纷盯上那后座,暗自揣测谁将是六宫新贵。
谁也料想不到,废太子妃会在此时横空杀出,独占殊宠。
说来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太子妃华昀凰身为南朝长公主,身份殊异,且不说此番平叛之功,仅凭她身后八百里殷川封邑和南朝的依恃,便无人敢轻视。她的去留,轻则左右宫闱,重则牵动时局。
更何况,华昀凰还是一个美人,艳重天下的美人。
晋王风流,亦是闻名于世。
饶是宫禁森严,晋王将续娶太子妃的传言仍不胫而走,震动朝野。
兄长若死,其弟可以续娶寡嫂;父亲死了,儿子也可纳下他其余的姬妾——这是昔日先祖游牧遗风。自北齐立国,推行汉制,渐与中原风化相融合。数百年前游牧部族的婚娶遗风,即便在民间也鲜少推行,更遑论天家。
然而新帝铁腕,若执意遵照祖宗遗法,那也是无可非议,亦无人敢非议。只除了诚王,数番为太子妃去留与新帝相争,虽未曾明言续娶,却断然反对华氏以太子妃之名留居东宫。其余觊觎后座的世家重臣,也纷纷附议诚王,请降华氏为建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