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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九重天阙系列](40)


她神容妩媚,忽有几分娇羞之态,令陈国公一时惊怔,心下狐疑不定。
少桓闻言却将眉心紧攒,铁青了脸色斥道,“你既知错便退下,无需多话。”
昀凰一笑,“皇兄好没道理,国丈既问了我话,岂能不答。我同晋王的确说了些话,只是……只是国丈听了切莫笑话。”陈国公心觉不对,来不及思索其中究竟,只见长公主略一咬唇,“我听闻北齐太子痴傻传言,心中忧虑,便向晋王询问。虽有心避人耳目,不料仍被国丈大人窥破。昀凰虽莽撞,也有羞愧之心,女儿家未过门便打听夫婿之事,自然耻为人知。”
“夫婿?”陈国公失惊之下,脱口呼出这二字,却见长公主明眸微垂,貌似含羞,“国丈不知么,皇兄已赐昀凰和亲北齐了。”
一声清响,软榻上玉枕坠地。
皇上撑起身子,煞白了脸色,直勾勾盯住长公主。只一眼,便猝然侧过头去,却已来不及掩住一口鲜血从唇间呛出,猩红点点溅落榻前。
朗朗晴日照耀金殿,折映着龙凤琉璃瓦上宝光潋滟。一列绿衣内侍从太初殿急急奔出,在羽林骑护卫下各自往四方去了。中黄门白衫皂冠,一手执令,一手秉拂,汗湿两鬓地穿过三重宫门,驻足在内宫与外宫相衔的长阶之上,长声高喝,“口谕——宫门落锁,各宫禁避——”
尖细高亢嗓音越过宫墙重檐,远远传递开去。沉重的落锁声里,宫城四门缓缓闭合,阖宫上下七十二门由内依次关闭。诸妃嫔所居宫室逐一闭宫落闩,内外人等不得出入,各自回避。
中黄门即刻马不停蹄折返太初殿复命。夏日骄阳似火,似火燎烤在嗓子里,内衫汗津津贴着脊背……眼见汉玉重阙已在眼前,中黄门张荣却是奔走过急,眼前一黑竟跌倒在地。左右忙去搀扶,张荣举袖擦汗,心神儿竟似秋千晃悠,没处着落。
乱了,真真是乱了。
跟随中常侍大人多年,风里雨里,刀里剑里,未曾见过他半刻惊乱之态。那矮山一样的人只要矗在那里,便知天塌下来有他撑着。可今日里,今日里……张荣想起中常侍大人一脚踹开当值黄门歇息的夹室,额角青筋暴起,脸色仿若黑铁,喝令他立即传下闭宫口谕。
张荣骇然,从不曾听闻宫中有白日落锁的先例,宫门开闭皆是大事,但有异动必将震动帝京,更何况骤然禁闭六宫。这一愣神间,只听中常侍王隗断喝,“还不领命!”张荣汗出如浆,忙扑通一跪,双手接下令符,又听王隗肃然沉声道,“羽林骑护卫你等传令,谁若违逆圣谕,斩立决!”
羽林骑出,皇命如山。这一路奔去才知传令者并非他一人,中常侍手下亲信尽出,分头持符领命往各宫去了。有监使赶至宫门,见一骑当先,堪堪只差一步便要出了宫门,幸被阻下……果是陈国公遣出宫外报讯的心腹,中宫也有报讯宫人被羽林骑所阻。
白炽阳光灼痛人眼,时近正午,一丝风也没有。张荣气喘吁吁爬起来,咬牙一撩袍摆直奔殿前。耳听得步履声急,随后又有数名监使齐齐赶回复命。遣出的羽林骑已屯守宫门与各殿,余下兵马列阵外宫,玄色旌旗依稀可见,怒马嘶鸣遥遥相闻。
张荣奔上殿前,一抬头便见中常侍王隗负手立在殿阶正中。
太初殿外,白玉阶上,昀凰深红宫衣被艳阳照耀出血一般颜色,貌若天女,神似罗刹,将陈国公等一干重臣挡在阶下。受刑已毕的沈裴二人重整衣冠,血痕狼藉犹在,虽是待罪之身,却左右侍立于昀凰之侧。
十六名御医已进了寝殿良久,医侍药僮鱼贯出入,殿中情形不明。当此关头御医正在全力施治,外面却已是剑拔弩张,长公主与陈国公各自守在殿前,谁也进不得,谁也不肯退。
“陛下龙体攸关国运,长主却一再阻挠臣等探视,究竟是何居心?”陈国公面色阴寒,步步进逼,昀凰将下唇咬得泛白,纤弱身躯仿佛一阵风也能吹折。张荣随在中常侍王隗身后疾奔殿前,王隗抢前一步跪倒在地,面朝殿中,却目视长公主道,“奉圣上口谕,宫门四下已闭,羽林骑护卫中宫,内外咸定!”
话音落地,如锤定音。
车骑将军暴怒,迎面戮指长公主,“妖女,你敢私调羽林骑,当真反了不成!”
“逆臣出言无状,rǔ及皇室。”长公主淡淡回眸,隐忍之色霎时尽化作凌厉,“中常侍,将其拿下,廷杖四十。”
寻常壮年男子也当不得廷杖二十,这四十记尽数打下,老将军一身骨头只怕要散在这里。张荣冷汗透衣,陈国公身后一干老臣已见过长公主杀人手段,知她说得出便做得出,纷纷惊惶跪下,连连求恳。车骑将军暴跳如雷,兀自喝骂不歇,恨不能生啖了眼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