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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223)+番外



郑遂被拖了下去,朱棣硬声道:“国家之治在明赏罚,有功当赏,有罪必诛!朕不敢自比尧舜,但愿以此法治天下!”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群臣下拜,孟清和一边高呼,一边在心中琢磨永乐帝此举用意为何。

虽然参不透永乐帝的全部目的,但有一点,今天的事传出去,边塞的将领都会绷紧了神经,即使御驾南归,也不会轻易懈怠。短时间内,“天高皇帝远”的错误思想绝不会有太大市场。

天子在北边,尚且对南边的事了如指掌。回到南边,就会忽略北边的事?根本不可能!

甭管离多远,胆敢违法乱纪,事发之后绝逃不过脖子上的一刀。

想明白的不只是孟清和,在场文武,只要脑袋没被塞住,多少都能领会到朱棣的用意。

瞒天过海这四个字,基本不存在朱棣的字典里。

谁敢在他跟前这么干,基本离死不远了。

发作了谎报战功的李彝,朱棣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南归的事上。群臣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天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帝王心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猜透。

孟清和站在沈瑄身后,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现如今,他即是行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又是行部鸿胪寺左少卿,一肩挑两职,跨越文武,头上还顶着大宁镇守,很快要和赖在会同馆里的草原部落使臣和野人女真头领打交道,已经被架在了火堆上。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工作进展顺利,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虽说定远侯答应能帮的尽量帮,可到最后,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完成。

找帮手,可以。

找枪手,那就不成了。

永乐帝同群臣商量南归事宜,为的也是挑拨鞑靼瓦剌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走,瓦剌和鞑靼根本打不起来。

有朱棣举刀在一边看着,鬼力赤和马哈木能放心的拼老命厮杀?

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若想让鞑靼和瓦剌掐起来,永乐帝明白,自己还是早点启程的好。

孟清和不敢打包票,朱棣前脚走,后脚就能让鞑靼和瓦剌拿起刀子拼命。但他可以保证,朱棣不走,在草原上放火也未必能马上烧起来。

拽上沈瑄壮胆,向永乐帝进言之后,朱棣深表赞同,才召见群臣,放出南归的消息,同时给边塞的守将们紧一紧皮。

朕不在,也别给真起幺蛾子!

最终,天子南归的日期被定在十一月底,这表示,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留给会同馆里的鞑靼和瓦剌使臣活动。

群臣散去之后,朱棣单独留下了孟清和。

孟十二郎没胆子再拉上沈瑄,只能乖乖跟着郑和去了暖阁。

拍拍胸口,怀里正揣着绞尽脑汁写好的奏疏。

想想沈瑄看过给予的肯定答案,孟清和瞬间有了底气。

不用怕!

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照实说就行!

迈步走进西暖阁,孟清和深吸一口气,纳头便拜,“臣孟清和,拜见陛下!”

暖阁的门关上,掩去了孟清和的背影,也隔了绝室内外的声音。

两名内侍守在暖阁外,数名羽林卫和金吾卫在殿前走过。天空中又聚集起了层层乌云,朔风自北起,很快将席卷整片草原。

王府外,沈瑄驻马回首,张辅行至跟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奇问道:“子玉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瑄牵着马缰,轻磕一下马腹,马蹄哒哒踩在路面上,由慢步逐渐加快,只给张辅留下一个背影。

张辅甩甩马鞭,仍是一脸的不解。

永乐帝元年十一月癸巳,暴雪夹杂着冰雹,席卷了整个北疆。

顺天八府,大宁,宣府,蓟州,皆被冰雪覆盖。山西大同等地也遭暴雪侵袭,辽东等地受灾害更甚。

汉王朱高煦上表,奏暴雪骤降,宣府受灾,草原更甚。近日多见鞑靼游骑刺探边镇,伺机虏掠村堡,已有多处乡民遇害。

“儿臣叩请,调开平,宣府,大同边军出塞,灭除贼患。”

上表之前,朱高煦和郑亨已分别带兵驱逐过鞑靼骑兵,可惜效果不大。

天气恶劣,能见度太低,鞑靼骑兵深谙游击作战的真髓,盯准一个目标,趁边军换班轮值时偷袭,打不过就跑,得手了更要跑。分散作战,来去如风。

边军见到狼烟,刚到时候,人早跑没影了。看着一地狼藉和死伤哭泣的百姓,气得骂X,却总是逮不住他们。

最先动手劫掠的是鞑靼,很快,瓦剌也加入了抢劫队伍。

宣府告急,朱高煦上表,郑亨上疏。

甘肃同样告急,总兵官何福奏请出兵,据言,有确切情报,鞑靼塔滩部落首领龙秃鲁灰等在不老山密谋,欲寇宁夏。请皇帝恩准边军出塞,先发制人。

朱棣没有马上准奏,而是严令边军加强戒备,谨防此为声东击西之计。

鞑子寇边,都是哪处粮草最多先抢哪,宁夏虽是重镇,油水却远不如大同和宣府丰厚。

鞑子放出消息抢劫宁夏,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何福的奏请没有得到批准,朱高煦自然也没能让老爹点头。

不批归不批,朱棣却没打算对鞑子客气。诏令发到边塞各卫,指导思想是,大体上以防守为主,遇上特殊情况,自己看着办。

作为朱棣的亲儿子,虽然偶尔会被老爹忽悠得找不着北,但在大部分时间,朱高煦的政治和军事嗅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自己看着办?

好,那就自己办。

朱高煦当即下令,实行坚壁清野,将附近村屯皆调入堡垒,堡垒守不住的,全都搬进城池。

“不给鞑子一粒粮食!”

同时,将从开平卫运来的火雷送上城头,冲要之处的堡垒也少量装备。

大雪漫天,呼口气都能结冰碴。

火铳不好使,火炮也减少了威力,火雷却能炸响。开平卫杂造局的工匠对火雷进行了改良,用在守城和守卫堡垒上,威力更强。

一番安排下来,郑亨不得不感叹朱高煦此举的高明。

鞑子寇边,为的就是抢粮。

实行坚壁清野,让鞑子一粒粮食都抢不到,白跑一趟,趁其疲累之时派兵奇袭,以火雷和火箭杀伤,实乃妙计。

“殿下高明!”

朱高煦摆摆手,“此计非孤所想。”

“是何高人?”

“是……反正不是孤。”朱高煦话说到一半,想起某人在信中透出的意思,把到嘴边的三个字又咽回了嗓子里。

兴宁伯想低调,身为挚交好友,应当体谅。

朱高煦不愿意说,郑亨也没有再问,只建议给何福送信,将此法告知,无论采用与否,都尽到同僚情谊。

“此信当由殿下亲笔。”

朱高煦没有点头,反而将这个送人情的机会推给了郑亨。

“孤奉命备边屯田,同宁远侯递送消息之事,还是交由武安侯更为妥当。”

郑亨眼中闪过瞬间的惊讶,朱高煦却没再多言,告辞之后,亲领麾下到城头巡防。

站在城头之上,身上的铠甲挡不住朔风,大红的斗篷在风中狂舞。头盔的三角小旗被狂风撕扯,大雪和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凝上一层白霜。

朱高煦握紧拳头,遥望远处,目光似穿过层层雪帘,看向了草原的最深处。那里有鬼力赤和马哈木的王帐,有鞑靼和瓦剌的部落牛羊。

推辞郑亨的好意,他有挣扎。但比起拉拢边关守将,争取父皇的信任和器重才更加重要。

朱高燧在大宁期间,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进而影响回到了朱高煦。

在同孟清和的书信往来中,朱高煦的思想和行事也开始发生转变。有些时候,连伺候他的宦官王全都会感到陌生。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不能一言而论。但从朱棣每每露出的满意之色来看,绝对同糟糕扯不上丝毫关系。

如果朱棣对朱高煦的变化不满,孟清和同汉王的笔友生涯也将划上休止符。

目前来看,除非孟十二郎和朱高煦同时脑袋抽风,在信中提及大逆不道的言论,否则,朱棣乐得儿子长进。

“不愧是大师的高徒。”

永乐帝借给道衍送赏的机会,表扬了大和尚的徒弟,同时提出要求。大师的徒弟能把老子的两个儿子给掰正了,朕的长子,大师就不能想想办法?

道衍接到赏赐,谢主隆恩。对于天子的要求只是高深一笑。

送赏的王景弘顿时头大。

胸有成竹还是准备撂挑子不管了,大师至少吱个声啊!

什么都不说,咱家怎么给天子回话?

道衍始终没出声,捻着佛珠,闭眼念经,送客之意昭然。王景弘不敢再问,只能带着人匆匆回宫,一路上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该怎么上报,头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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