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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01)+番外

第二十六章(上)

睡不着。

闭上眼睛,仍能看见那张熟悉而英俊的脸,笑容仍晃动在眼前。

不管闭上眼睛,还是清醒地睁着,都有一部电影在脑海里循环回放,停不下来,对话和场景一遍又一遍重现。

窗帘fèng隙透进来的一线亮白,横过c黄前,映在枕上。

我觉得烦热,翻过身,挨到一团热烘烘、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

“呜。”威震天嘟哝一声,往我身边拱了拱,难怪这么热,刚进十月,拥裘而眠太早了。

我起来倒了杯冰水,盘腿坐在窗台上,慢慢喝。

今夜月光出奇的好,照在身上,似水意泠泠,又似他用深潭一样的眼睛凝望着我。

我真的拒绝了吗,拒绝一个喜欢过那么久的人?

将冰凉水杯抵在额头,我蜷身靠着窗台转角,心里空空如也。

一个人身上,最滞重的感情和思绪都飘远之后,仿佛身体也轻飘起来,轻得不复存在。

玻璃窗外悬空的世界,悄无声息沉睡在夜色里。

在恐高症好起来之前,我从不敢坐到这窗台上,哪怕明知外面有灯光璀璨的夜景,有远近错落的建筑描绘出这城市最性感的天际线——直到拓展训练那次,跃过断桥,悬在半空,被穆彦救下来,双脚落回实地那一刻开始,我对高处的恐惧消失了。

终于可以坐在自家窗台上,惬意眺望夜色,只是没过多久,近处一栋摩天大厦从视野中拔地而起,遮挡了远处最好的景致,银灰钢架的冰冷反光替代了错落温暖的灯火。

我无意中错过了璀璨处的那片灯火,错过了一个人。

据说每个人的命运被一个个分叉点交织在一起,每当一次意外之门被推开,就进入另一段新的旅程,发生新的际遇——这个充满意外的晚上,险将发生的车祸、无辜被殴的出租车司机、跋扈的宝马车主,以及我和穆彦,我们的对话,像不可知的光斑掠过彼此命运的交集点。

回去的路上,他挽起打架时掉了袖扣的衣袖,一边开车,一边随意说起七岁时第一次打架,打倒两个比他大的男孩,在大院里一战成名,从此三天一打五天一架,揍过多少人都记不起了。就这么为非作歹混到十七八岁,上了大学,叛逆的问题少年突然转了性子,彬彬有礼地扣起袖子,轻易不再动手了。

“一开始老头子以为犯了毛病,找医生来检查我。”他嗤笑。

我忍着笑,“如果没出毛病,就是恋爱了。”

他没有否认,过了好一阵,轻忽一笑,“谈恋爱是什么感觉,都快忘了。”

“是吗。”我看向车窗外。

他缓缓说,“那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简单的喜欢,不像现在,要想太多。”

我像听到定身咒,一时被定住。

只听他问,“如果当时,没把你招进公司,你会做什么?”

从未发生的假设,我也没有答案,只能说,“也许还是做设计。”

“那么,我还是会认识你。”

“那么多的广告公司,不一定是你有接触的,也许不会认识。”

他语声低沉,“该认识的人,总会认识。”

声音凝在喉咙里,我说不出话,眼望着前方,平静了半晌,轻声说,“可你还是把我招进来了……能和你们在一起工作,我很幸运,谢谢你把我领进这个团队。”

穆彦仿佛笑了一下,又不像是笑,很少在他喜怒鲜明的脸上看到这样复杂的表情。

他握着方向盘,稳稳将车驶入我家门前的弯道,一点点减速。

这么快就到了。

突然间有许多话,随着纷乱念头涌上来,抓不着头绪。

我没有推开车门,他也没有动。

沉寂昏暗的车内,仿佛静止的时间,两个静默的人。

“以前你说,工作只是一个次要部分,还有很多事比工作更重要。”他突然说。

那时我真傻,傻到把这种话对自己的上司说。

我低头笑,“那时好迷糊。”

他问,“现在清楚了?”

穆彦侧首,目光如深潭一般望着我。

我不能看他,只能看着车外沉沉夜色,“现在,至少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嗯。”他目不转睛,静听我说下去。

“这份工作,不只是上班下班,它让我找到存在感,知道自己可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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