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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151)+番外

纪远尧一笑,提示我,“专心开车。”

车窗外路灯昏黄,道路笔直,深夜的城市街景像梦中模糊影像般刷刷掠向后方。

我问,“为什么这样说,女性和男性,到了职场上还有本质差别吗?”

静等他回答,好一阵没有等到,想要换个话题时,他平缓开口:

“女性的优秀有很多种方式去实现,如果我有个妹妹,像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善良,我不会建议她学习Amanda,那样付出的代价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承担,像Amanda这样的女性不需要太多。”

我愣住,心头被刺了一下。

今夜所有的消息,都不比他此刻的话更令我错愕。

从这个侧面,只能看见他一半的面孔,另一半藏在暗处。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个矛盾体,但矛盾到他这样的地步,把对立的两面分割管理得如此界限分明,不知要有多强大的一颗心,才能统率这样复杂的个性。

他把自己的欣赏都一分为二,划得这么清楚,作为上司的时候,激励下属勇往直前,目标远大;作为男人的时候,他说女人不用都去成为Amanda;当他作为纪远尧本人的时候,保守温文,像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作为公司领导者的时候,圆滑世故,却是一个中国式的实用主义者。

在他斯文清癯的侧脸上,薄削唇角勾出克制的纹路。

“你有很好的资质,如果愿意,可以走得很远,远得超出你现在所能设想的距离。”纪远尧低沉地问,“安澜,你做好准备走那么远吗?”

我咬唇沉默。

在他的语气里,没有听出多少激励和期许。

也许他眼里永远不乏勇猛的女战士,叶静、苏雯、任亚丽……即使一个被淘汰,总有下一个接班顶上来。现在他问我,是否做好准备,愿意披甲上阵,做又他个金刚女战将;是否想到为职业理想全付出的代价,会是我难以承担的……似乎连纪远尧也认为,事业成就属于男性,女性付出再多努力,最终也要退出战场,回到父系社会圈定给我们的领地。

我笑笑,“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想,这不用退缩也不用勉强。”

到了楼下,纪远尧下车替我开了车门,风度翩翩地站在门旁等我下车。

我仰头看他,留恋这一刻,迟迟目不转睛。

他搭了车门,目光神色已经恢复到一个上司应有的样子,温和而有分寸地对我说,“晚安。”

“晚安。”我拿起手袋下车,站在路边看他上车离去,一直看到尾灯消失在道路转弯处。

寒风吹得周身冰冷,我竖起大衣领子,低头慢慢朝家门走。

斜前方一道车灯刺过来。

不知是谁的车停在里,半夜还这么讨厌。

我转头望过去,眯起眼睛,似乎是一辆熟悉的车。

车灯闪了闪,雪亮刺目,我抬手遮挡。

那车离开道旁林荫阴影,笔直朝我驶来,驶到近处,车窗徐徐落下。

我僵住。

“你在等我?”

车上的穆彦点了点头,脸浸在暗影中,看不出表情。

不知哪来的心慌,我竟脸上发烫。

“怎么不打电话?”

“你关了机。”

“关机?”

这才想起,在接纪远尧电话的时候手机已出现低电量提醒,我没有在意,听到纪远尧提前回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手机有电没电。

“手机好像是没电了……”我忙解释,“对不起,不知道你在找我。”

穆彦没容我再说什么,语气很淡,“我打给小方,她说你也没回家,我就过来看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等着这里也不知有多久了。

我轻声说,“纪总提前回来了。”

“我看到了。”穆彦笑了笑。

刚刚和纪远尧下车道别的一幕,他看到了,也看到我下班时补妆打扮,说去朋友的生日会,半夜却与纪远尧一起回来——这要我怎么说,说什么,不说也罢。

穆彦在车里,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而我站在路边,被风吹得瑟瑟,隔着车门与他相对无话。

我实在太冷,“可以上车再说吗?”

他沉默片刻,“没什么事,很晚了,你回去吧。”

“别你半夜等在这里,只是看我几点回家。”隔着车窗,我望住他,不想再这么猜谜一样绕来绕去,“下午你就有事要说,干嘛现在还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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