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不要直接晋升安澜,却是令她头痛的问题。
安澜有潜力,无资历,经验不足是致命伤。起用一个年轻女性承担这样重要的职务,是有风险的举措,更有任人唯亲之嫌。以纪远尧的谨慎,徐瑛希望他不会起用安澜。
然而纪远尧一直在后任人选上不表露明确态度。
徐瑛明白,他是在观察她这个总经理怎样用人,会不会倾向于自己私利。
这让徐瑛重新掂量了自己在顶头上司眼里的分量和位置。
掂量之后,她推荐了安澜,以此试探纪远尧的态度,把难题推回给他——安澜做好了自不必说,假如不能胜任,也是纪远尧自己的人,到时他无话可说,再换人便轮到徐瑛来选了。
纪远尧对徐瑛的算盘心知肚明。
徐瑛是个得力的下属,却不是个听话的下属。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安澜必须扛下来,不管她吃不吃力,不论他忍不忍心。
纪远尧转动手中酒杯,微微叹了口气。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前方夜幕仿佛被路灯照得半透明。
安澜集中注意力,专注开车,努力驱散留在眼底的那个身影。
夜风吹着鬓发脸颊,脸上发凉。
“为什么你没考虑我?”
她懂他的心意却明知故问,不是担心得到的信任不够,也不是故作天真,到底出于什么心态多此一问,自己也说不清了……有些话谁都不会说破,也不需要说破。
他给她温情体谅,给她谆谆叮嘱。
他的心思,从前她似是而非地懂得。
如今似是而非的一切,已彼此心照不宣,已各自缄口不言。
无论如何,这个要求是他给的,这个位置是她要的,哪怕铺着万千荆棘。
徐瑛以什么态度看待她并不重要,资历够不够也不重要,安澜对目标、对自己毫不怀疑。
想得太出神,手机在包里响了第二遍,安澜才听见。
包扔在后座,看了眼时间,这个钟点还会打来的,一定是穆彦。
叮叮咚咚的铃声不依不饶,安澜开着车,抽不出空,只得任它吵闹。
每晚穆彦都要对她道一声晚安,无论在不在身边。
此刻他应该身在千里之外,总那么忙忙碌碌,飞来飞去。
想着那个永远风风火火的身影,手机又响起来,他总是这么不依不饶,安澜笑着将车靠了边,取出包里手机。
却不是穆彦,是方云晓来电。
这个时间紧急来电,安澜的心一下子悬起,急忙回拨。
只响了一声,方云晓慡朗的声音就传来。
“大忙人,你终于肯回电话了!”
“干什么这样十万火急?”安澜听她声音无恙,放下心来。
“当然有大事,第一时间向你禀告。”
“多大的事,要嫁人吗?”安澜没好气,几乎被她深夜夺命CALL惊了魂。
电话里一串长笑。
方云晓叫道,“你这个外星人,居然未卜先知!”
安澜一惊,疲倦困意被这重磅炸弹瞬间轰走,“你——”
方方得意笑声里,传来康杰的声音,他在一旁大喊,“喂,伴娘,不好意思我们抢先啦!”
早就约定好的,谁先出嫁,另一人就做伴娘,果然还是方方抢先一步。
康杰将他蓄谋已久的求婚安排在今天。
因为,今天是七夕。
“七夕?”
安澜恍然,记起,原来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有情人相聚的日子。
千里万里,银汉迢迢,都要在一起。
电话那边的两个人,报喜完毕,急着共度良宵兼庆祝去了,丢下被喜讯炸弹炸晕的安澜,孤零零一个,还没回过味来。
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回家。
另一个人不在身边,只在心上。
七夕有什么关系,只是个自得其乐的节日名目,安澜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还是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忙得和她一样忘记了什么七夕吧。
家里有一个工作狂就够头疼了,他们却是两个工作狂凑在了一起。
真是一对不太合格的情侣——两个人并不约束对方,也不时常腻在一起,从不打探对方的私人空间,从不追问“在哪里、做什么、还有谁”这种问题……有时针锋相对,有时如胶似漆,有时我行我素。他不计较她的独立,她也不在乎他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