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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50)+番外

我拨了穆彦办公室电话,往常这个时候,他一般都还在,今天却好久无人接听。

又拨他手机,终于接了,却不像在安静的室内,电话里隐约有风声传来。

我一下子明白他在哪里了。

听说纪远尧找他,穆彦淡淡说了声“马上来”,便挂断了电话。

当他匆匆而来,经过我身边时,隐约还有一丝烟糙味道。

果然是在小天台上抽烟。

小天台,我已经好久没上去了,栏杆后盛满烟蒂的咖啡杯,不知道是否还在。

他身上的烟味,令我心底刺了一下,一小下。

我定定盯着电脑,将注意力重新聚集在工作上,极力不去想起天台上雪白衬衣的身影。

上周五的裁员风波刚发生,没有人心里好受,这两层楼里低气压仍持续不散,一整天下来,办公区里似乎连谈笑声都听不到。36层的气氛可想而知。

但我必须若无其事,和一门之隔的那个人保持态度一致。

就在昨天,我亲眼见到纪远尧温雅面貌之下的冷酷。

七个同事作为斗争的牺牲品离开了,连穆彦这么凉薄的人,多少都有些掩饰不住的伤感内疚,纪远尧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他像个优雅的古罗马雕塑,高高在上,充满权威,从头到脚找不到任何软弱的漏洞。

面对这样一个人,我应该是畏惧的,心寒的,可是真实的感觉我已无法分辨。

即使在他温文尔雅的时候,和我一起完成拓展挑战的时候,甚至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他遥远飘渺,只是个代表等级与权力的符号;而现在看见了他的冷酷,反而觉得这个符号有了血ròu,喜怒不形于色的微笑之下,终于有了温度。

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所站立场已经不同。

外卖到了,我敲门送进去。

里面两人的交谈被打断,一齐停下来看我。

穆彦瞟了餐盒一眼,“怎么吃这种垃圾食品。”

我反问,“不吃这个,难道弄口锅到公司里来煮吗?”

穆彦一愣,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呛他,表情顿时有些异样。

在他面前我很少说笑,反倒是纪远尧与我说话,习惯偶尔调侃,不喜欢一板一眼,我也学会适时呛声,聊博BOSS一笑。

纪远尧听我呛了穆彦,会心地笑笑,抬腕看时间,“还真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听穆彦的,垃圾食品就不要吃了,另外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我看着手里餐盒,用倚小卖小的语气埋怨他,“您不早说,浪费粮食……”

“好,下次我早点说。”纪远尧好脾气地笑着,一点也不以为意。

穆彦看看纪远尧,又看看我,然后移开了目光。

我假装看不到他的存在。

适当的女性化表现,偶尔的一点放肆,是纪远尧允许并喜欢的,他这一点脾气我已有数。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需要有人缓释气氛,充当办公室里的润滑剂,大多数公司都倾向让年轻温和的女性做秘书,不正是这样的用意么。

我还记得电梯里穆彦说过的话,不难猜到,他看着我对纪远尧说话的态度会怎么想。

但我已不再害怕他的误解,他此刻表情,反倒让我有种幽晦的快意。

他用怎样的眼光看我,并不取决于我怎么做,而只取决于他愿意怎样看我。如果是方方,就算我说我在某个男人家里过了夜,她也未必相信我们做了什么;换作某些见不得人好的八婆,就算摆出不食烟火的圣女姿态,背后也一定说你是荡妇。

老范开车,带我们去了一家幽静别致的私房菜餐厅。

餐厅在一座外表并不起眼的两层小楼里,天台搭起玻璃顶棚,灯光映着天光,没有刻意雕饰的靡靡情调,却有婆娑的吊兰、斑驳的木条地板和空气里浮动的木香。

我都从不知道有这样好一个地方,而它居然就在我家对面,只隔一条街。

打心眼里,我对老范的佩服又提升一个等级,他是最爱大排档的人,却能摸着纪远尧的脾性,对这种地方轻车熟路,可见平日做了多少工夫。

可惜是和上司们吃饭,再好的情调也白搭。

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吃饭,楼下有两桌情侣在喝茶,楼上只有我们四个人。

老范也上来一起吃了,坐在我旁边,同纪远尧笑谈着美食的话题。

等级与职务,在这张桌旁,暂时消弭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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