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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93)+番外

“你可以不要再说谢谢吗?”我轻声问。

他抬眼看我,眼光似飞鸟掠过水面,轻倏无声,然后沉默。

我静静看他喝水,也没什么话可说,目光扫过这间陈旧病房的每一个安静角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是不想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他刚强得遥不可及,脆弱得不忍触碰。

邻c黄守候在侧的家属也是女性,看上去像是病人的妻子或母亲。

不知道我看上去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像在守护一个亲人。

这是我第一次,深夜守候在医院,守候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

这个人,没有家。

这是怎样的生活,没有家人,似乎也没有朋友,想起他那高踞三十层楼上的“家”,那间冷色的空旷大屋,才明白第一次踏进去时的冷意从何而来。

假如可以暂时抛开工作关系,不知道我能不能算作一个最起码的朋友——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只希望,这里至少能有一个人,可算是他的朋友。

或许我不是,或许穆彦,或许老范,但愿他们能是。

心里沉甸甸的酸,工作和私人的关系,一直竭力分清界限,但在这种时刻,又怎么分得清。

安静的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我以为老范回来了,抬头却见推门进来的人是穆彦。

他来得风风火火,进了病房,与我目光一照,便放轻脚步,匆匆走近。

纪远尧看见他,点了点头,笑容平缓,即使倚卧病c黄,仍有庄重神态。

片刻前那脆弱的一面,只像是我的错觉,这个人身上怎么可能出现脆弱。

穆彦问了纪远尧的病情,没一会儿老范也回来了,他们的嘘寒问暖充满关切的真情,令病c黄前的冷清淡去,多了几分人情味便不再那么寥落。

纪远尧却没有一点领情的样子,开门见山就和穆彦说工作。

当着我和老范,他把几件紧要的事务移交给穆彦,又条理清晰地交待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隐瞒他实际病情,对公司暂时告假几天,只说是一般的肺炎发烧,不让公司同事来此探视;其次在他养病期间,让程奕接管日常行政管理工作,而把这个阶段最重要的营销工作全部移交回穆彦手上,一方面给程奕腾出日常管理的精力,一方面也重新强化了穆彦对营销团队的控制;研发方面按兵不动,一切照旧不变;最后一件事,是让我同时配合穆彦与程奕两个人的工作。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病成这样,还能迅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盘算好各方面安排,有条不紊,纹丝不乱……看着纪远尧疲惫而冷静的表情,我不知该觉得叹服还是畏惧,也许都不是,只是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

他把一切都替我们考虑得周详细密。

来自总部的压力,来自竞争对手的威胁,来自身边的觊觎,全都在他考虑之中。

对外的防御,全靠穆彦,看来纪远尧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多担心。

然而对内,恐怕他最不放心的还是程奕。

如果这时候程奕再与穆彦动起手来,再出一次市场部那样的变故,后果难以设想。所以纪远尧当机立断把程奕从营销团队抽走,让他接管行政,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程奕无法拒绝,总部也抓不到口实。

行政这边还有个苏雯,她功利心重,好不容易抓到行政人事的大权,不会轻易受程奕控制,她对程奕能有一定的牵制作用。况且她挤走任亚丽,得罪了嫡系,对同属空降兵的程奕是一个不友善的信号,纪远尧也不担心她会投向程奕。

这样一来,程奕和穆彦,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如果能携手齐心那是最好,如果真要斗起来,也是势均力敌,不会因纪远尧的缺席而一边倒。两个人能不能齐心,谁也不知道,程奕的态度始终都不明朗,依然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猜疑。

我却真的要成为一块夹心饼干了。

在这个总秘的岗位上,从两方面协调配合穆彦与程奕的工作,在他们之间起到对接转换的作用,好比一条通道,或是一道纽带,营销与行政的配合向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如果他们相安无事,我的日子会比较好过,如果他们枪来剑往,我就惨不忍睹。

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对我戒备森严的苏雯。

要承担这样复杂的工作,起这样重要的作用,扪心自问,我还没做好准备。

可又有什么战场,是能让人预先准备三天三夜再开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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