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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183)+番外

子澹沉默,亦不回身。我走过他身侧,擦肩而过的刹那,臂上蓦地一紧,被他用力握住。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我身子一倾,几乎立足不稳。

刹那间,我如母兽般惊起,只恐有人危害我的孩子,不及思索便伸手按住袖底短剑!

然而手指刚刚触动冰冷的剑柄,我已看清眼前是子澹。

我僵住,怔怔望向子澹,看见他盯着我按剑的手,眼底一片惊痛。

我张了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明知道深深伤了他,却不知道从何解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方才的一刹,是母亲的天性让我失去常态,还是连子澹也不再是可以全心信赖之人!

四目凝对,只是短短一瞬,却似无比漫长。

“我只是想恭喜你。”子澹惨然一笑,缓缓放手。

春色转暮,夏荫渐浓。

午后小睡初起,浑身慵倦无力,坐在镜前重新梳妆,见两颊泛起异样的嫣红,越发衬出唇色的苍白。这一阵子,精神渐渐又不如前,越发容易疲惫。

这段时日,每天都有雪片般的折子递上来,全是上书叩请萧綦还朝主政的。奏疏被直接送到府里来,堆满了书斋,每天都要差人清理。

萧綦韬光养晦,蛰居王府这许久,差不多也该到火候了。等北疆大吏更替,整肃军中陈弊的大事落定,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大业将成,又该有怎样一番天地翻覆。

那日之后,子澹命人送来一只锦匣。里头是一副已经发黄的绢画,淡淡笔触勾勒出秀美少年的侧影,恍如梦中。

那是我的笔迹,昔日偷偷摹了他读书时的模样在绢上,不敢被人看见,万般小心的藏起,却终究被他发现。他欢喜不已,央着求着要这张画,我都不肯。直到他离京去往皇陵守孝的那日,我才将这画封在锦匣里,送了给他。如今,锦匣与绢画双双退回,我惆怅良久,终究将其付之一炬。

礼官上奏,宫中一年一度的射典将至,陈请豫章王主持典仪。

本朝重文轻武,骑射只做为高门子弟的一项礼艺来修习,年年射典都不过是应景的游乐。直至萧綦主政,尚武之风大盛,朝官贵胄纷纷热衷骑射,论其盛况,尤以射典为首。今年更不同往常,礼官有意借射典盛况,贺皇上与豫章王双双得嗣之喜,故而有意铺排,隆重之极。虽然礼制没有限定,然而历年射典都是皇帝亲自主持。礼官这道奏表一上,满朝震动,更无人敢有异议。

子澹允了礼官所奏,命萧綦主持射典。

皇家校场,旌旄锦簇。

胡皇后率众命妇观礼,我的座位在她凤座之侧。众人行礼如仪,我略欠身,目光与胡瑶相接,她淡淡含笑,眉间隐有阴郁之色。

相顾无话,我拂衣落座,静静转头,望向校场那端。

号角响,仪仗起,华盖耀眼处,一黑一白两匹神骏良驹并缰驰出。

墨黑战马上,是金甲黑袍的萧綦,子澹明黄龙袍,披银甲,骑白马,略前一步。

阳光照亮战甲,刺得眼睛微微涩痛,我侧眸,却见身侧胡皇后挺直背脊,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目光专注,神情幽晦。

那是我们各自的良人,不知她看着子澹,与我看着萧綦,心境是否一样。

竞射开始,校场远处悬挂了五只金杯,竞射者轮流以轻矢射之,射中者获金杯载酒。

轻矢是没有箭头的,极难掌握力度和准头,这才真正考较箭术。

场下子弟驰马挽弓,女眷们遥遥张望。

萧綦驰马入场,左右顿时欢声雷动,轰然叫好,气势大振。

却见子澹突然纵马上前,越过萧綦身侧,抢先一步接过了礼官奉上的雕弓。

事出突然,来不及看清萧綦的反应,子澹已经引弓搭箭,弦响,疾矢破空,金杯应声坠地。

场上瞬时静默,女眷们呆了片刻,这才纷纷惊呼出声。

我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剧跳,却听萧綦缓缓击掌,左右这才轰然叫好。

礼官上前欲接过子澹手中雕弓,子澹策马掉头,看也不看那礼官,径直将雕弓抛掷在地。

场下哗然,萧綦冷冷侧首,沉声道,“皇上留步。”

子澹驻马,却不回头。

“轻慢礼器,乃是大忌。”萧綦不动声色,淡淡道,“还请皇上将礼器拾回。”

“朕不喜欢俯身低头。”子澹脸色铁青,与萧綦相峙对视,一时间剑拔弩张。

我惊骇已极,只觉得子澹今日大异往常,隐隐让我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我略一踌躇,咬唇站起身来,却见胡皇后抢先一步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