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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48)+番外

玉秀躬身,脆生生答道,“回禀王妃,府里的规矩,主上有问,奴婢方可回话;主上在前,奴婢不得抬头直视;回禀主子问话,需得以奴婢自称……”

地上一众婢女相顾瑟瑟,身子越伏越低,几近以额触地。

杏儿满面羞愤,低头咬唇,肩头微微发抖。

她身后那娟秀女子忙叩头道,“奴婢知罪,奴婢等无意冲撞王妃,求王妃饶恕。”

我扫她一眼,淡淡道,“本宫喜欢伶俐的丫头,明日你也一起过来。”

任她们跪地求恳,我径直拂袖而去。

转过回廊,至无人处,玉秀忍不住欢笑出声,“这下可好,王妃一来,再没她放肆的份了!”

我驻足,冷冷回眸,陡然沉下脸来。

玉秀触及我目光,身子一缩,低头再不敢开口。

我亦抿唇不语,胸口却似堵了一团寒冰,一时间气息翻涌,再难平静。

——这是早该想到的,谁家没有几个姬妾,何况似他这般位高权重,孤身在外的盛年男子。

莫说贵为藩王,就连寻常府吏也有三妻四妾,更遑论风流贵胄如我家哥哥。

哥哥迎娶嫂嫂之前,已有三名宠妾相伴;嫂嫂进门,又带来四名陪嫁媵妾;及至两年后,嫂嫂病逝,哥哥虽不曾再娶正妻,却又陆续纳了几名美人。

母亲贵为长公主,下嫁父亲之后,也曾容许父亲纳了一房妾室……在我出生之前,那位韩氏就已去世,此后父亲再未纳妾,与母亲恩爱甚笃。

不错,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可是,无论想到哥哥还是父亲,无论这世间有多少男子纳妾,这些理由,都无法平息我心绪的翻涌,也分不清这滋味,是恼怒,是心酸,还是什么。

自从来到此处,遇见萧綦,我竟越来越不懂得自己。

从前偶尔也曾想过,他常年在外,或许另有妾室——那时只觉得,旁人之事,与我何干。

他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夫婿,是父亲以我为筹码,换来的一个盟友。

一念至此,我再忍不住失笑,心口却莫名刺痛,痛到了极处。

我一手撑了廊柱,按住胸口,兀自笑出声来。

玉秀慌了神,忙扶住我,“奴婢说错话了,求王妃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谁说我生气。”我甩开她的手,只是笑,渐渐笑出泪来。

“王妃,您这是……”玉秀手足无措,几欲哭出来。

看她焦急神情,倒似真的为我担忧害怕一般,越发令我酸楚莫名。

我靠着廊柱,茫然望向四周——这里有我的夫婿,有我的王府,仆从众多,一呼百应,却只有这一个小丫头真正关心我的喜怒。

眼前景致,越看越觉陌生,我突然很想回家。

可哪里才是我的家……京城,晖州,还是这里?

一时间,满心荒凉,冷意透骨。

我骤然低头,掩住了脸,极力隐忍心中凄楚,任由玉秀怎么唤我,也不抬头。

及至她猛然拉扯我袖子,朝我身后直直跪下去。

我转身,见走廊尽头,萧綦负手而立,身后几名武将尴尬地退到一旁。

望着他大步而来,我一时恍惚,来不及拭去泪痕。

他未着戎装,只一袭宽襟广袖的黑袍,高冠束发,愈显清峻轩昂。

“怎么在这里?”他皱眉,语声却温存,“北边天气凉,当心受寒。”

听着他言语关切,我心头越发刺痛,漠然转头道,“有劳王爷挂虑。”

他皱眉看我,一时相对无语。

庭外风过,吹起我衣带飘拂,透衣生凉。

他深深看我,似有话说,却终是无言。

我淡淡笑了一笑,径直转身而去。

回到房中,果真有些着凉,我闭目揉着额角,只觉头疼欲裂。

本想小睡片刻,闭了眼,却毫无睡意,眼前一时掠过萧綦的身影,一时又是父母的模样。

忽而想起了姑姑,想起她说,离开了家族的庇佑,我将一无所有。

而今的境地,果然是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孤身飘泊,荣rǔ祸福,乃至生死都握于一人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不再是父母膝下娇痴任性的小女儿,不再是被子澹永远呵捧在掌心的阿妩……这些都已经永远不再了。

自踏入喜堂,成为豫章王妃的那一天,注定这一生,我都将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冠以他的姓氏,被他一起带入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