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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5)

ròu排诱人,但也相当考验刀叉锋利度与牙齿力度,我拿起刀叉艰苦拉锯半天之后,邻座一个人悠闲喝着啤酒的奥地利大叔看不下去了,笑着冲我说:“finger!finger!”

我看看他,看看ròu排,果断弃了刀叉,麻利动手。

大叔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大ròu排就得这么吃,虽然这确实不是适合淑女的食物,但是它真的很好吃,对吧?”

我啃着ròu连连点头。

大ròu排吃饱了,酒喝足了,雨也星星点点洒下来。

庭院里烛光闪闪,撑起白色的伞,雨声里人语琴音都低了,情侣们三三两两偎依伞下。

夜风凉了,我裹上披肩离开,去换一处暖和的室内咖啡馆待着。

打烊后的店铺还亮着橱窗灯光,一家家逛过去,被一家橱窗里的鞋子吸引住目光,挪不开步,这时候听见对面传来熟悉的曲调,回头看见街对面的小咖啡馆,灯光微暗,烛光摇曳,一对男女相拥跳起探戈。

无法不被那舞姿那音乐吸引。

我走进去,在门旁小桌坐下,怕打扰那对舞者,侍者静悄悄过来,店里冷清,除了我们没有别的客人。烛影里相拥起舞的男女,影子交错投映在墙壁上,黑白明暗,忽趋忽离,是两个人又似同一个灵魂密不可分。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跳探戈,专注,却不剑拔弩张;胶着,却没有欲望张扬;不徐不疾,亦步亦趋,缠绵的力度,不需耳鬓厮磨,已然息息相连。像两个默契的故人,知晓彼此呼吸脉动如同另一个自己。并非他们跟随旋律起舞,而是旋律在追逐他们的愉悦。

烛光下,我与侍者的目光也静静追随这对舞者。

他们在无人之境,在彼此臂弯,不在这个世界,完全不在意旁的存在。

一曲终了,探戈舞者回到他们座位,烛光下才看清楚,是一对鬓发斑白的老人。

他们微笑欠身回应我和侍者轻轻的掌声。

我不知道他们是执手偕老的夫妇,还是长久相伴的情人,或是晚来邂逅的知音。

多少故事藏在这一曲蹁跹后。

很多年后当我鬓色成霜,不能再踩着高跟鞋回旋,不能将腰身低折,那时你也老迈蹒跚,我们的探戈是不是也还可以这样跳?

一小杯加了威士忌的黑咖啡还没喝完,倦意浮起来。

雨夜里舒缓的音乐与烛光让人恍惚,思绪从这尘世逃逸,渐渐远离。

今夜适合遗忘,不宜念想,且放下一切睡个好觉。

彻夜雨声里,梦境安恬。

(二)

早起去霍亨索伦城堡。

第一眼看见它,是在从慕尼黑过来的火车上,远远隔着河,午后艳阳照着河水粼粼闪耀,映着它在山丘之巅,层云之下,凛凛的纯白与黑,背负碧蓝无际天色。那一刻我就想,一定要登上它,从它的眼里看看它所守卫的萨尔茨堡。

小山丘并不高,散步就走上去了,没有必要开车。但我坐taxi到了山下,司机指了上山的斜坡路给我看,车费已经付过,我要开门下车,他突然说,算了,我还是把车开上去,你就不用走路走得太累。陌生人不计小利的善意体谅,总是不经意把你感动。

有缆车可以直接坐上城堡,但那样会错过从最美角度一步步走近它的机会,错过从城墙下仰头望,一壁孤立,透出苔色与风雨痕迹的白墙上徽章高悬,昔日军事要塞的威严记忆,于时光已淡去,于它从未离去。

欧洲的城堡多如牛毛,基本是群破落贵族,少数盛妆不衰,维持着华丽壳子,珠光宝气,力挽腔调。其中有一个这样的戎装将领,不太高贵也不倨傲,长久沉默,皱纹沾了沧桑,身姿仍英武。

整个上午游荡在游客寥寥的城堡里,一个角落、一个房间、一处旋梯,循着光线与风的来向走过去。极具开阔气质的城堡,几乎每个房间和走道都有明朗的大窗户迎接金色阳光,足够策马逡巡的平台,俯瞰四野山川。

瞭望平台上的露天餐厅,花荫掩映,以奢侈的风景佐餐。

在凭栏的座位坐下,恰有悠扬钟声,远处山岚流云,近处绿野盎然,脚下是整个萨尔茨堡;一杯加了醇酒的莫扎特咖啡送上来,阳光照耀着瓷杯的银边;风很清冽,吹送来鸟鸣花香和天外游丝般的小提琴音。不必四顾寻找琴音的来源,旋律无处不在,这里是萨尔茨堡,莫扎特的故乡,音乐和空气一样亲切平常。

树荫下的斑斓阳光与咖啡香,薰然让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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