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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113)

蕙殊根本就没在意她收拾些什么,被问得一头雾水。贝儿抄起她身后桌上的印章,顺手敲她额头一记,“印章都不记得!就知道你丢三落四!”

蕙殊捂着额头委屈呼痛。

“做秘书不是难事,最要紧却有两条,一要心细……”贝儿话未说完就被蕙殊抢白过去,“二要口紧,不该问的话不问,对吧?我早记得了!”

然而贝儿正色看她,“小七,你要真记得才好。”蕙殊“哦”了一声,明白她言下所指,低了头不再多话。

今早一言不慎,险些触了礁,想来还有几分心虚。她委实是好奇——四少年纪尚轻,虽出身北平望族,家道却已中落。如今在这城中,他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个寻常生意人。然而他手中财势究竟有多大,过从交往之人都是什么来头,却连贝儿也未必清楚。即便云顶皇宫的排场,也不过冰山一角。

自来此地不过三年,什么生意能有这般惊人利益?蕙殊出身富家,见惯飞黄腾达,却不曾见识过此等神通……何况如今乱世,一夜暴富或是转瞬破落,皆属平常。暗地里,蕙殊也曾揣测过,如今最赚钱的莫过烟土。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买卖。滚子商、膏商、运商都是各有行会的,其中财雄势大者,莫不与各地军政勾结,尤以滇川为甚。北平政府虽有销烟令,不过是做做样子;只有南方政府明令禁烟,向来严查厉惩。看四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和烟土买卖扯得上关系。

他身后谜团着实太多,用贝儿的话说:“知道早了,于你并无好处,该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你知道。”

正被蕙殊左一句右一句地纠缠着问,门房却来通报贝夫人,说有客人拜访贝夫人。贝儿只道是裁fèng行里送来了定制的裘皮大衣,此去北平是入冬时节,务必备上大衣,便叫蕙殊下楼去看看。

门房领进来个衣冠严整的矮个男子,拄一支手杖,见到蕙殊,便摘下帽子欠身行礼。蕙殊上下打量,看他肤色黧黑,轮廓颇深,举止彬彬有礼,口音透着不中不洋的古怪。这人开门见山要见“蒙夫人”,令蕙殊吓一跳,立时便想起贝儿远在香港的前夫,莫不是那招人厌的蒙先生寻来了这里。

“这里没有蒙夫人,你找错地方了。”蕙殊当仁不让地拦在门口。

那人欠身说:“我找一位名叫LilyBell的女士,我是她从前的管家。”

“亚福。”贝儿的语声从身后扶梯传来,莫名拔高音调,透出惊怔,“你怎会找来这里?”

唤作亚福的男子抬头望见她,神色微变,冲口唤道:“太太!”

这时,蕙殊才从他身后敞开的大门,愕然瞧见外头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门半开着,四少从里边转过头来,看见蕙殊,微微颔首示意她过去。

蕙殊望一眼贝儿,急步来到车前:“四少,是你领那人来找Lily?”

四少目光深敛,也不说话,只示意她上车。司机将车开走,将贝儿单独留与那人。蕙殊转头质问四少,“这是怎么回事,蒙家还找贝儿做什么,她早和姓蒙的没有关系了!”

“她仍是蒙太太。”四少淡然开口,“离婚书上缺了丈夫的签字是无效的。”

蕙殊愕然,“他没签字?他不答应离婚吗?”

四少没回答,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亚福来找贝儿是为了传达蒙先生的遗嘱。”

蕙殊震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蒙先生七天前出海,在南洋海面遇到飓风,至今下落不明。”四少语声很淡,却伸手覆上蕙殊手背,传递一丝安抚的力量给她。他掌心很暖,指尖却有些微凉,“让贝儿单独待一阵儿,她不喜欢在人前流泪。之后你陪着她,我去安排,或许赶得上今晚往香港的船。”

蕙殊早已听得呆了。贝儿……她不是恨着那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吗?不是已离他而去吗?许多话想问,却不知如何问,脱口而出却是傻傻的、无关轻重的一句,“她还去北平吗?”

四少侧首看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悲悯与温柔,“真是个傻丫头。”

“火车上的日子真真乏味,闷得人快要生锈。总算今日可得解脱,大约傍晚便能抵达北平。四少说晚间便可吃到德芳斋的珍珠丸子,那里的厨子是从前给王爷做饭的,想来你一定也喜欢……Lily,我真想念你,不知返家后一切可安好?”蕙殊停笔,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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