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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139)

这原是一个早早设下的陷阱,一石二鸟,连环杀机。不早不迟挑在这个时间动手,恰好令霍家与傅家狭路相逢,自起纷争。霍公子或霍夫人哪一个死在傅家手里,霍仲亨必不会善罢甘休。

这计策之毒辣,越想越令人悚然。这般煞费苦心,无非想令傅霍两家反目,方可坐收渔翁之利。然而真正可怖的不是其人用心,而是此人竟能知道傅家秘密关押子谦的地点,也知道许铮要去接应的时间——若非在傅家埋有眼线,便是在念卿身边设下了耳目。以子谦的警惕多疑,他既不敢信任念卿身边的人,不敢告之实情,又怕因治疗伤势而滞留当地,引来新的危险,唯有尽快赶到霍仲亨身边才算安全。因此他一路隐瞒,不敢暴露自己的伤势。

然而血ròu之躯终究不是铁铸的,直到伤势感染恶化引起发热,再也隐瞒不住。

第十一记易真假·履薄冰

霍夫人的专列突然停靠在晏城车站,事先全无通知,令当地措手不及。一干军政官员接到消息,得知霍夫人随行友人患了急病,已直接送往城中医院。

晏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进出京津一带多经过此地,常有行商辗转聚集,却鲜少有政要往来。这一带向来被几股小军阀交错割据,彼此势力微薄,只图个利益均分,少有是非纷争,勉强算是太平地盘。霍夫人的到来却打破这平静,如浅水池塘突然跃入一尾大鲵,谁也摸不透她的来意和去向——尤其在这当下,北平传来倒阁的消息,佟帅连夜带兵北上,逼迫傅总理发表辞职声明,辞去内阁总理职务。而传闻即将与傅家联姻的霍氏,却按兵不动,坐视傅家下台。

若霍帅当真无意涉足北平乱局,又如何解释霍夫人的突然现身。一时间人心惶惶,当地官员各揣心思,各藏玄机,都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殷勤探望。令众人失望的是,霍夫人已经离开医院,被侍从护送着匆匆返回专列。旁人至多远远见着一个侧影,貂裘华服,婀娜生姿,确是传闻中的美人。

侍从官在站台挡驾,称夫人路途疲惫,需要休息,恕不见外客。一干官员面面相觑,就这样被拒之门外。差人从医院打听,得知入院的有两人,一位是陪伴霍夫人的女伴,另一位是个侍从。那女子并无大恙,只说喉咙疼,看来十分娇气;侍从却受了不轻的外伤。两个都是无关紧要的人,霍夫人却待他们十分周到,不但亲自送二人到医院,还留下侍从照顾。到底是大督军夫人的派头,连侍从也强横之极,对探访者一概回绝,不许人打扰。

入夜渐渐下起雪来,城中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两声犬吠起伏。霰雪如米粒般回旋在风中,扑打上窗纸,簌簌有声。北方小城里家家户户惯于早睡,不到夜半时分,街巷里灯火便次第熄了。

住在巷尾的一户人家刚刚歇下,却被一阵窸窣脚步声惊醒。当家的听得蹊跷,披衣到窗下,撑开一道细fèng窥望。昏昏夜色里,一行人影正迅速穿过巷子,沿着城墙根而去,无声没入一扇门后。那正是医院后院的小门。三层高医院,有房间依然亮着灯,橘色灯光在寒夜里分外醒目。

门廊前一盏风灯被吹得忽明忽暗。走廊外侍立着全副武装的卫兵,佩枪在身,面无表情。一名值夜的护士走近尽头那间病房,按例想要进去查房。门口卫兵拦住她,眼神像刀子落在她脸上,令她不敢踏进一步。

匆匆脚步声从走廊彼端传来,几名戎装军官大步而入,风氅紧裹,肩上头上带进来外边的落雪。护士瑟缩退到一边,眼见为首的军官昂然在病房门前立定,“报告!”

“进来。”里头女子语声冷淡而柔美。

护士觑着推门的机会,朝内张望了一眼,隐隐瞧见个婀娜身影,风仪入目难忘。只这么匆匆一眼,房门又被掩上。

窗帘密密遮掩,外面风声呼啸,天色已是漆黑。许铮压低声音,“夫人,都准备好了!”

念卿一言不发站在窗边,从帘子间隙看了看外边,“雪越下越大了。”她转过身,已换上平常人家的蓝花布袄,头发向后绾起,“子谦还发着热,这种天气能否挨得住全看他自己了。”许铮脸色也沉重,“我看那刀伤,是专用来刺杀的军制匕首,公子受了这样的伤仍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令人佩服。”念卿欲言又止,肩头因心绪起伏而有些发颤。

虽不着一语,许铮却明白她心思,“夫人不必自责,公子这样隐瞒,也是为大局着想。此事全怪属下失职,如果提早赶到便不会被人趁隙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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