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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140)

“不怪你。”念卿摇头道,“都是我大意,一心只提防傅家,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若再迟些说出真相,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怕那时做什么都晚了!”

念卿止住语声,咬了咬唇,肩头却仍微微颤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许铮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如此失态。即便是三年前,她以伶仃之身独对狂澜,九死一生间周旋,也不曾流露此时的彷徨。

许铮忍不住踏前一步,“夫人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令夫人受半分委屈!”

念卿却是茫然一笑,“你也瞧出我在害怕吗……你知道我怕什么?”

许铮低了头,欲言又止。

“他,知道你去接子谦的时间。”念卿垂下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指尖,手指无意识握紧又松开,“东郊偏远,我离开之后,他有足够时间通知佟帅……你半路被阻截,刚好在那之后。”她脸色苍白,目光散乱,言语条理却仍顽强地保持着清晰,“侍从们不可能有差错,否则我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傅家走漏风声大有可能,但你途中被拦截又要怎么解释?旁人岂能神机妙算,猜到我会夜访徐宅,猜到你从东郊出发……若是差错出在这关节上,便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我也想过。”许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将一双浓眉紧紧拧起,“您知道的,我对薛四公子素无好感,可若真是他出卖了您,那他,他演戏也未免演得太好……”

薛晋铭对夫人的爱慕是人所皆知,但第一次从许铮嘴里挑明说出来,仍令他面红耳赤,似对督军极大的冒犯。夫人的话句句打在要害,莫说她自己无法反驳,连许铮也找不出比薛晋铭更可怀疑的人——他暗中为佟帅效命,而此时最不愿看到傅霍联姻的人,自然是姓佟的。除此,许铮心里还藏有另一层揣测,却不能对夫人说出口——若是因夫人的疏忽害死公子,督军和夫人之间必然生怨,最乐于见到这结果的也是薛晋铭。夫人骤然站起身来,倚了身后铁花c黄栏,手上紧紧握着那细铁条,“可是,不应该是他!”

许铮闻言一愕。

念卿脸色依然苍白,目光却熠熠,“他已经知道,联姻只是我敷衍傅家的谎话,根本没有傅霍联姻一说,佟帅大可不必担心,更没有道理无端与仲亨结仇。”

许铮略一迟疑,冲口道:“您肯定,薛四公子会相信您的话吗?”他这一问,似突如其来的冰雪灌顶,令她怔怔僵在那里。不错,她又怎能肯定那人就是信她的。

时间足可扭曲太多,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他却一定还是当年的他吗?

许铮默然看着夫人,看她缓缓垂下目光,那神情仿佛是被人在背脊刺了一针……然而,只有片刻的迷茫游离,旋即她抬起头,以轻微而坚决的语声说:“是,我肯定。”

许铮一呆之下,愕然无言以对。窗外呼啸的风声提醒许铮,夜已深沉,风雪渐急,城中人迹全无,是时候行动了。他深吸了口气,肃然道:“夫人,无论如何还是先避过风头,等督军赶到再追究此事不迟。外头全都预备好了,只等您吩咐!”

夫人蹙眉不语,转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脸色凝重,“等一等!我想到些事……好似有哪里不对,你不觉得方才已触到什么头绪吗?”她驻足扬眉,朝许铮看过来,澄澈目光照得他心头也是一亮——不错,方才的话已然触到些边际,可究竟是什么呢?

“除了晋铭和宅中仆人,既知道我到了徐宅,又知道你出发的时间……”夫人不停踱步,不知何时也有了和督军一样的习惯,思索时的语速越来越快,“这人事先知道晋铭住在何处,清楚当日我的行踪,猜到我可能会去见他——”

“徐季麟!”

许铮抢先一口说出这名字,旋即也被这答案惊住。念卿侧身站定,目光犀利,如一只猎杀前警觉的母豹,“是他,他在暗中监视晋铭!”

北平变乱,佟帅先下一城,傅系的势力却未肯就此罢休,集结在津门附件的军队正迅速向北平合围,佟帅在东北的部属也正火速驰援。北方各路军阀汇集,将北平置于水深火热之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然而,薛晋铭究竟被置于何种位置?若是佟帅信不过他,假徐季麟之手诱他千里北上,一旦倒阁成功,兔死狗烹,他会不会成为第一个祭刀之人?若佟帅并无猜忌之心,却是徐季麟行反间之道,那他暗中究竟是为傅家效力,还是另有其主?以子谦遇刺之事看来,那一方行事不像佟帅手段,却又似训练有素的军人所为。难道激流暗涌之下,还潜藏着未知的势力,时刻窥视这一切?混乱的迷局,让人看不清敌友真假,到底有几只手在暗中搅动这迷局,此刻又有多少人置身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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