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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22)

不料云漪扬眉一笑,挑衅地睨了他,“好得很,我正有此意。”

这倒将薛晋铭僵住,话已出口,若再收回岂不更显心虚……然而转念一想,明晚倒真有个机会,原是给霍仲亨接风的无趣晚宴,若携了云漪同去,正好给李孟元看看。一来,证明他薛晋铭确实沉迷美色,胸无大志,好叫姐姐放心,不必提防他争夺家产;二来,若能以方洛丽刺激云漪,令二女争风邀宠,他当然乐见其成。

“查无此人?”霍仲亨回身,浓眉微拧。

副官低头道,“是,医生护士都以为是新来的修女,后来证实,并无那样一个年轻美貌的修女,无人知道她从何而来。”

“有这种事。”霍仲亨沉吟片刻,饶有兴味地看向副官,“你怎么看?”

“这……”副官脸色尴尬,憋了半晌,冒出一句,“我,我不信教。”

霍仲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年轻的副官越发面红耳赤,急急解释道:“当时在场的几个修女都看到她,后来平白却不见了人,就像来的时候,谁也不知几时多出这么个人……她们都说……她是……”

“是什么?”霍仲亨点燃雪茄,在椅中悠然坐下,微微一笑。

“是,天使显灵。”副官自己也觉得无稽,深知督军向来不信神怪之说,难免要被他斥骂了。闷头等了片刻,却见督军咬着雪茄,凝神沉吟,似乎已经走神。

“督军?”副官诧异,小心翼翼探问,“您相信有天使?”

霍仲亨抬眉扫他一眼,“你见过神仙长了扁毛满天飞的?”

副官给他呛住,哑口无言。

“洋人那点见识,以为会飞便是长了翅膀,把他们的神仙说得跟扁毛畜生似的!在我们中国的传说里,雷震子才长翅膀!”霍仲亨把玩着雪茄,继续教训副官,“我反对那些遗老遗少故步自封,但也绝不赞同你们崇洋媚外。洋人好的东西要承认,就说这雪茄这东西,确实比咱们烟锅马褂来得方便;可文化这东西,我们老祖先淬炼了五千年,洋人岂能望其项背?再说……对了,刚才说到什么?”

副官已被训得一头雾水,几次想提醒他离题万里了,却逮不着机会,现在总算松了口气,忍笑咳了一声,小声回答他,“刚才,您在说那修女的问题。”

“不对,是说天使。”霍仲亨讲话的逻辑极强,偶尔记错也能立刻抓回条理。

副官尴尬地点头,再次折服无言。

霍仲亨悠悠吸了口雪茄,吐出烟雾,若有所思道:“至于那位修女……我相信她还会出现。”

第八记棋逢对手

仿佛一夜之间,房子里的人全都消失无踪。

名山路春深巷六号和七号一连两日门窗紧锁,不见有人进出,程以哲终于察觉不对。待他翻进后院,砸开餐室窗户进到屋内,入目一片晃眼的白——雪白窗帘,雪白天花板,家具陈设都用雪白布单罩了,地板上纤尘不染,清晰照出他孤零零的影子。

程以哲冲上二楼,找遍每一间屋子,只差没撬开墙壁地板,却连她掉落的头发也不曾发现一根,甚至没有丁点儿痕迹可以证明她曾存在过。她就这样消失了,连同那神秘的管家仆役,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他分明记得前晚还见她房中亮着灯光,一楼客厅敞开的长窗后面,隔了白蕾丝窗帘隐约见到管家忙碌的身影。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那句“事如春梦了无痕”突然浮现在程以哲脑中,在这样的境地下想起,竟似绝妙的讽刺。程以哲大声笑起来,直笑得弯下腰,笑得喉咙发苦。

那日后,沈念卿再未在报馆出现,只寄了一封辞职函给叶起宪,遗留在报馆的私人物件也不曾来取。阿梅将她的东西清点之后交给程以哲,只是一本英文版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集、一柄小梳子和一副新的黑框眼镜。小梳子上绕了两根发丝,捏在手里却觉出异样,并不是真的发丝——这才恍然,她平日那厚蓬蓬的臃肿发式原本就是假发,连同那副新眼镜只怕也是备用的装扮。

程以哲蓦然回过神来,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急急驱车赶至她们姐妹居住的屋子,果然又是人去楼空……问了邻居,说是前日才搬走,与春深路七号是同一天。

梅杜莎连日不见云漪登台,经理亲自出来解释,只说云小姐因病休养,暂时离开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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