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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350)

薛晋铭与蕙殊送完宾客回来,嘱人四下找了,也不见高彦飞人影。

蕙殊担忧他一个人半夜不知去了哪里。

“随他去。”薛晋铭疲倦地扯下领结,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寥落背影落在蕙殊眼里,蓦地令她心底一酸。

“四哥。”蕙殊脱口叫住他。

薛晋铭自楼梯上回首,“怎么了?”

蕙殊怔怔地看着他衣领半散的样子,比之素日的精悍优雅,竟平添几分落拓,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只得笑笑,“没事,跟你说晚安。”

他回以淡淡的一笑,低沉语声里带着沙哑,“晚安。”

寒冷冬夜里,各间屋子的灯光渐次熄灭。

昙花一现的风流繁华过后,半山间的灰瓦小楼重归于沉寂。

只有屋外叶片落尽的枯枝还在夜风里簌簌跳舞。

大厅里的挂钟在漆黑寂静里兀自滴答滴答,钟摆敲过两下、三下……不觉已是凌晨三点了。

自楼上房间里听来,钟摆的声音遥远又清晰。

念卿并未睡着,辗转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等待窗外发白。

如同一个个无眠深夜,就这么拥着冷冰冰的衾枕,枯待天明。

只是今夜格外无法平静,身子冰冷,骨头里却燃着火,一阵冷一阵烫,颤抖得都无法遏止。

喉咙火辣辣地作痛,念卿不想惊动仆佣,起身披上睡袍,走下楼梯去倒茶。

下到转角处,却见厅里亮着微弱的一点烛光。

钢琴上的白铜烛台,散发橙黄光晕,暖暖地照亮这角落。

他伏在琴上,似乎睡着了,手中杯子半倾,一个白兰地酒瓶里只剩了最后一点残酒。

她的脚步像猫一样轻,但才走到楼梯转角处,他已直起身,回头发现了她。

“天亮了?”他茫然看向窗外,皱了皱眉头,“还这么黑……你起来做什么?”

念卿没有回答,走到他面前拿起酒瓶看了看,又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哑着语声说:“你能在这里喝半宿的酒,我就不能起来看你喝酒吗?”

他一笑,“我只是睡不着。”

“晋铭……”念卿语声低哑,唤了他这一声,却将唇紧紧抿了,再说不出话来。

他已有几分微醺,仰头望着她一身白色深绒睡袍,黑发流瀑似的散下肩头,几丝乱发拂在耳鬓,睫毛的影子幽幽地投在脸颊。

他屏住呼吸,仰头痴痴地看着。

她叹口气,拿走他手里的杯子,“别喝了,回房去休息。”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潮潮的全是汗水。

他伸手覆上她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念卿侧首避开,抽身退了半步。

“你着凉了,”薛晋铭放开她,怜惜地拍了拍她手背,“不要紧,我去找点药来。”

他说着起身,却未想一阵酒意上来,脚下虚浮,险些被琴凳绊倒。

念卿忙扶住他,“小心些。”

他撑着钢琴,听见她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不由得苦笑,“嗓子哑成这样也不知道吃药,你对你自己,能不能稍微在意一些?”

念卿怔怔地抬起目光,见他斜倚身后钢琴,带了三分醉意,“你听说过吗,外面的人传言我有九条命,怎么也杀不死,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薛晋铭目光深深,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总也不死吗?”

“不要说这些胡话,”念卿没有闪避,任凭他的手抚在脸上,语声低哑得近乎哀求,“晋铭,你醉了,回房去休息好吗?”

他不理她,径自喃喃地说下去,“我怎么敢死呢,他一走,你就成了这个样子,答应过我好好活下去,你却做不到……如今你这样心如死灰,倘若连我也死了,念卿,你要怎么办?”

淡淡的一句话,听得她心头剧震,直直地看着他,胸口骤然像被一拳击中。是痛,还是什么,这肺腑翻腾的滋味,竟叫人如此难受。

望着她渐渐蓄起泪水的眼睛,他恍惚地笑了,目光越发悲伤。

“薛晋铭,”她唤了他名字,语声颤抖,“你还没傻够吗,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往后你还有整整的后半辈子,难道也要这么傻下去?究竟要傻到什么时候你才甘心?”

他好似痴了一般,任凭她问什么,也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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