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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370)

君静兰转身出去找了药棉,回来时忘了敲门,恰撞见薛晋铭脱下弄脏的衣服,赤裸着上身,正要换上干净衬衣。那颀硕身躯映入眼里,令年轻俏丽的女秘书顿时脸颊耳背发热。

薛晋铭系好衣扣,回转身,不以为意地一笑,接过她手上的药棉,“谢谢。”

“我来。”君静兰踮起脚尖,将蘸了消毒药水的棉团小心翼翼按上他的伤口。

他低了头,眼睛微合,薄唇抿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微笑弧度。

成熟男子的气息如醇酒般醉人,他的气息却是酒中最清冽的一种,遥遥一嗅,足可沉醉。

她的心跳得急乱起来,试探地挨近他,娇软的身子几乎倚上他的胸膛,“还疼吗?”

薛晋铭垂下目光,看着她的盈盈妙目,拂上脸颊的气息暖暖苏苏,制服包裹下的身躯玲珑浮凸,领口隐隐现出曼妙沟壑,年轻的肌肤上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眼前青春曼妙的女子正幽幽地咬唇望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爱慕和引诱。

世上有百媚千红,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从那纠缠半生的无望旋涡里退出,远离那生生折磨人的相思,斩断痛苦根源。

忘便忘了,何必徒劳挣扎,何尝没有软玉温香在怀。

薛晋铭迷离眼底慢慢浮起自嘲的笑,任凭君静兰的手攀上他的颈项,任凭她湿润红唇轻点,似蝴蝶如蜻蜓,巧妙地试探着接近,软绵绵地贴上他的唇。

他默许了她的撩拨,闭上眼睛,睫毛密密遮去眼底情绪。

她的手灵巧滑下,一粒粒解开他的衣扣,舌尖痴痴流连,勾勒出他薄唇的轮廓,一时间心旌摇曳,丹唇似火地吮了下去……他蓦地睁开眼睛,直直盯住她,盯得她心神俱寒。

君静兰惊愕地睁大眼睛,却见他双眉紧皱,狠狠甩了下头——仿佛有看不见的魔魅缠上来,令他神色如此痛苦,目光如此迷茫——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在她眼里这个神秘又强大的男人,竟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击退,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她吃惊又惴惴地望着他,环绕在他颈间的手臂也僵硬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颓然仰头笑,笑出了声。

“你……”

君静兰咬唇,第一次没用敬称,直呼了这个“你”字。

他将她双臂慢慢推开,迎着她失望的目光,叹了口气,“对不起。”

君静兰猝然别过脸,眼里浮起泪水。

他怜惜地看着她。

这也是个痴人。

然而谁又真的清醒?

那个名叫沈念卿的人,已是不可救药;而薛晋铭,你又何尝不是自甘沉沦。

这世上有一个多么痴顽的沈念卿,就有一个多么愚妄的薛晋铭。

上午轰炸过后便停了电,风扇一动不动,绿纱窗外一丝风也没有,酷热的午后,c黄上竹席被蒸烤得发烫,慧行睡得满头大汗,不时嘟嘟囔囔,挠着被汗水刺痛的脖子。念卿俯身拿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颈,轻摇手中纸扇,低哼催眠曲。

念卿鬓发已全湿了,碧绉旗袍领口解开,白玉似的肌肤微微泛红。

午后困意渐浓,昨夜轰炸扰得人大半夜不能入睡,此时越发困乏。念卿斜斜倚了c黄柱,却不敢合眼睡着,空袭警报还未解除,谁也不知下一刻日本飞机会不会突然冲出天幕,向毫无防备的平民投下死亡的阴霾。

窗外晴空万里无云,慧行睡熟了,念卿依然轻摇着扇子,懒懒地拿了c黄头一卷旧书,低头信手翻开一页,不经意地看见霖霖留在页眉的批注。那是乔吉的一句“凉风醒醉眼,明月破诗魂”,霖霖圈出那一个“破”字,秀朗笔迹写下“如何破法”的疑问。

看着眉批,仿佛能想见她偏头寻思的认真模样。

念卿微笑。

霖霖少时,便是仲亨亲自教她读书,教得小小女童一口老气横秋的边塞诗,年长后对诗词曲赋的兴趣越发浓了,常爱读些老掉牙的线装书,和一般摩登少女热衷学习法语、英语的风潮迥然相异。这一点上,念卿是无可奈何的,自己早年离乡去国,除了幼时那点启蒙,对中国古典诗文倒远不如对英伦十四行熟悉,过去常被仲亨取笑“假洋鬼子”。

那时,他也会在闲暇时陪她读书,挑些自己喜欢的句子,细细说给她听。

旁人或以为霍仲亨只是戎马驰骋的武人,往往不知他也博闻广识,雅擅书法,到底是世家出身。旧时茗谷,藤萝绕窗,明月在户,他提笔写就一手潇洒行糙,慨然念道:“谈笑十年事,风流两鬓丝。”那也是乔吉的句子,她深深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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