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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苦糖(60)+番外

作者: 禾页不是荷叶 阅读记录

顾随咽下肚仍觉不适,嗓子眼发干,像被砂纸摩擦过,还有些痛。

他连咳两声,拿起桌上矿泉水,灌下一大口。茶几上摆着一些酒店提供的饼干、糖果,他含了一片想冲淡残存的怪味。

做完这些后,顾随躺进被褥,静待发作。

也是奇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段时间内他的身心均获得久违的安宁,大脑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孜孜不倦地高速运转。

身体也轻飘了,充斥在四肢百骸的沉重与滞涩尽数褪去,整个人宛如泡在温水中,毛孔全部张开。

可能是个体差异,他并没产生说明书上所谓兴奋感,相反哈欠连天,困意连连。

这是个好兆头,顾随想,不如就此睡去。他轻轻阖上眼。

不知躺了多久,周围悄然改变。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直至静止。漫长沉寂后,有水声滴答作响,从厕所淋浴头流出,蜿蜒到脚趾、脚面,再逆流而上漫过脚踝,浸没小腿、膝盖。

他再次掉进水里,双臂沾染潮气,下半身却割裂一般失了知觉,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湿意。

唯有胸口的窒闷越来越强,心脏蒙了尘似的,几乎蹦不动,血液流速都减缓,四肢软绵绵。

凭着求生本能,顾随开始挣扎,手脚蹬动,双腿乱滑,嘴巴大张,像脱水的鱼拼命喘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不明不白死去时,一切又起了变化。

胸腔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砰砰砰剧烈鼓噪,血液汩汩奔流,耳蜗里如同塞了闹钟,齿轮在有节奏的走动,哐当哐当……

各种声音混杂一处,如同一场演奏会,可惜顾随的身体里既没指挥也无观众。

眼前也光怪陆离起来,许多光斑交错闪现,红、黄、绿、蓝,油彩般铺开。

这些色彩仿佛长了脚,活了一般往墙面、地砖蔓延,勾勒出螺旋纹路,并顺时针旋转。

恶心的感觉重新涌上来,胃好似被硬物顶着,直冒酸水。

床边柜子也在生长,犹如吸了水的海绵,不断涨大、变形,圆把手像一双肿大的眼,正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柜门在下一秒打开,野兽张开它深不见底的口,要把整间屋子吞噬。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指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过去即过去。

但总有人运气背点,重蹈覆辙,比如顾随,区区半盒蘑菇就将他拽入昨日梦魇。

水声停了,脚步声却响起来,是男人的脚步声,低沉、稳健,顾随回过头望见一张朝思暮想的脸,沈周……

他下意识张嘴,对方却目不斜视掠过,顾随的问候堵在喉头。

对面墙上挂着幅西洋画,画里有个裸身美人,细腰长腿,金发如瀑。

沈周一步步朝画行去,邪门了,画里人竟活了,女人转过身来,面容含羞带怯。

她叫了一声「周」,然后被人揽进怀里,女人赤裸丰乳擦过男人精壮胸口,蛇一样柔韧的身躯灵活攀上男人臂膀,红唇在男人耳边吐气如兰。

顾随听不清他们私语内容,只看见男人抱紧女人,低头和她厮磨,不时啄吻檀口。

女人笑意盈盈,眼波流转间溢出点点温柔,他们好似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正缠绵得难舍难分。

顾随爬下床,跌跌撞撞奔上前,要抓沈周的手,急速上涌的嫉妒令他发疯,身体却抽了力气般瘫软在地,他站不起来,像个手脚筋俱断的废物。他用力唤着男人名字,想叫人清醒过来。

不想下一秒,人不见了,父亲的脸出现在正对面,怒目圆瞪,攥着一柄扫帚。

背上一阵抽痛,顾随平白挨了一棍,还没来得及委屈,就听见父亲洪钟般的怒吼:“你个混小子!还想着他!老子今天就抽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去找!”

“找,找,我让你找!”

“爸,爸,别打了别打了。”顾随抱着脑袋在地上滚作一团,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再不敢了!”

“我不恶心,不恶心,求求您别骂了。”

“别骂了……”

“别骂了!”

可惜上帝听不见,无数张嘴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倒地的人团团围住。

“啊——别骂了——”

顾随终于崩溃出声,大吼道,嗓音凄厉得仿佛来自神魂深处。

作者有话说:

作者在欧洲时没敢尝试(胆小),文内所有服药后描写均来自想象。

第三十九章 和解

【过渡章。】

顾随醒来时,正躺在地板上,窗外天已大亮。

他头脑昏沉地坐起,倚着床柱看向外面湛蓝的天,半宿没进食,五脏庙里空空如也,隐隐作痛。

他看见床头半包蘑菇,忆起昨日经历。

黄昏时他踏进街边一家店,买了包名叫幻想曲的蘑菇,想尝尝欲仙欲死的味道,结果运气不好,不仅未见极乐,反一脚踩入魔鬼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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