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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雾(140)

“他们会以此为动力,好好读书,争取成材。”陈子柚不曾从反面想过这个问题,只能如此辩解。

“这些孩子,起点比普通孩子低太多。他们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能取得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她们的交谈就这样止于这个沉重的话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8月8日下午更新分界线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当春天抽出第一枚新芽,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陈子柚又去了一次收容了她的全部亲人的墓园。几天前,回来了一趟的迟诺曾经陪她来过一次,认识了她的每一位亲人。但现在,陈子柚觉得,她应该再单独来一趟,单独向他们告别。

她去得很早。她有很多话,但到了这里,却一句都不想说了,只是坐在旁边预留空位的青石板上,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山下焚烧园的方向浓烟滚滚,这多半意味着又有人在此下葬了。她望了一会儿那个方向,那一股股烟雾变幻莫测,最终弥散在空中,消失不见,如同他们刚刚或者马上就要埋葬的那条生命。

她站起来,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脚踝,安静地沿着青石板路下山。当她准备去停车场取车时,见到一队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出停车场,几乎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站到一边,替他们让路,一瞥之下已经看清,那是每一辆都相同的昂贵的车型,逝者必然来自富贵之家。或许就是刚才那群在焚烧园升起那些浓烟的人。

她站在原地惆怅了一下,想起外婆过世时的情形。富贵又如何,最终不过化作一抔土,所有人都一样。

前方不知路上出了什么故障,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最后一辆车停下时,就在她的旁边。车窗是落下的,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却发现,坐在副驾的年轻男子她见过,是那个受苏禾之命去挟持她最终却挨了苏禾一耳光的那个男孩子,只是眼睛似乎有点肿,当车停下时,他抬手抹泪。

陈子柚吃了一惊。待他们走后,在她也没搞清自己的动机时,她折回管理处,询问墓园负责人,今日是否有人落葬,可否告知她姓名。她实话实说,称那人很可能她认识。

之前她日日前来,负责人已经认识她,也不向她强调保密条款,边翻着登记边说:“哎,可惜呢,性格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家里又有的是钱,怎么也会得那种病呢?就在两周前,她看起来还很健康的,就是瘦了点。那块地是她亲自选的,当时他丈夫陪着她来的。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为了选那块地,她派人去查了那个方位所有逝者的身份,她一定得要求周围有老人有孩子有老师有医生,说有这样的邻居,以后又热闹又有保障。她把旁边的那块也买下来,说她爸妈现在的那块墓风水不好,要把老人的骨灰移过来陪伴她。她说的一本正经,我满心以为她在开玩笑,哪知真的这么快就去了。”那人说完这话长长叹息了一声,“哎,找到这名字了。对,就是她,苏禾。”

陈子柚特意去买了花,穿过丛林一般的白色墓碑群,找到了苏禾的墓,在距离她亲人的那些墓地很远的地方。

她几次告诉自己,我不应该去,我与她并无交情。但有一种很难描述的心情,仿佛去了那里,便会了却她的一桩心愿。

那管理员说的不假,苏禾的墓的周围,果然有一位九十高龄才寿终正寝的老人的墓,有一位六岁就离逝的孩子的墓,还有一块碑上,刻了“桃李满天下”的评价。在她的墓碑旁边,也是新立的碑,一对不足五十岁就离世的夫妻,左下角落款处并列着她与江离城的名字,朱红的颜色。而一米之外的另一块洁白的石碑上,在花海的簇拥下,她的名字已经换成了金色的大字,被刻在中央,而落款的地方只剩下江离城一个人的名字,立碑时间正是今天,只比旁边那座她父母的碑晚两个星期。

她甚至能够想像,当苏禾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像一名导演一样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一切时,脸上仍然带着她那一贯高深莫测的笑。她似乎在拍喜剧片,可是她拍出来的效果却是一幕幕伤感剧。

苏禾的墓碑前的鲜花已经堆得太满,清一色的白。她将手里的那束花放到了她父母的墓碑前。那里也堆着不少花,但尚有空地。

她恭敬地在墓碑前鞠了几个躬。她对自己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我要来。因为我一直羡慕她那样恣意的人生,虽然我不愿承认。我也希望有那样的个性,过那样的生活,看透世事,清醒而糊涂着,一切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连离开这个世界时都如此潇洒。我一直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是我知道,我永远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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