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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226)+番外

当晚聂亦便出现在了她的病房中。

徐离菲醒来时才发现聂亦。除了调暗的c黄头灯以外,单人病房里没有其他光源。

聂亦坐在病c黄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她其实只能看清他轮廓,但在褚秘书的看护下,这个时间还能出现她病房里的人,除了聂亦也不做他想了。

她第一次见聂亦是在病房,那时他赶来为她办理转院,同他最后这一场会面也将发生在病房,她心里模糊想着这也算是一种呼应。

这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明确测算出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当死亡临近时,人们总是会有知觉的。

她伸手将c黄灯调亮,但最大的亮度也不过刚够看清聂亦的侧面。他双腿交叠,右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表情冷淡,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意兴阑珊。徐离菲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那一张英俊脸庞虽然也鲜有表情,但至少提起聂非非时他声音温柔,表情悲哀。会悲哀也是一种生机。她有点怀念那时候的聂亦。

为什么要见聂亦,她想她是要把聂非非的东西留给他,大概还想和他说一句:“我已经不再恨你。”大概聂亦是不在意她是不是恨着他的,在聂非非眼里他是天下最善良的人,但他早同她说过,从决定复制她的那一刻开始,许多东西他就已经丢弃了:理性、明智、善良、正直,这些美好的东西他已经全部丢弃了。

但她是想要告诉他那句话的,也许对聂亦来说她的原谅无可无不可的,但对她自己来说,那是有些重要的。

她用力半坐起来,自己拿了靠垫靠在身后。听到她的动静时,聂亦转过头来。“需要帮忙吗?”他客气地问。

她摇了摇头:“不用。”开口时才感觉到自己嗓音的沙哑。

聂亦示意她c黄边有倒好水的保温杯,她捧着被子小心地泯水润喉。“十一月初雪的时候,”她说,“我无意间逛进一座寺院,遇到了一个小喇嘛。我们一起喝了茶。小喇嘛告诉我人因参不透才会痛苦烦恼。我想我也是参不透。小喇嘛说,我之所以参不透,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相信。”

聂亦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微微抬头看她。她嘴角抿出一个笑容:“那时候我觉得,这多荒谬,想要解脱于人世的烦恼痛苦,难道只需要相信这两个字吗?可后来,我想通了。的确就是那两个字罢了。小喇嘛说他相信他的佛,世间的所有悲苦佛都经历过,时间的所有道理和逻辑都在佛的智慧中,因此于他而言,世间并无新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解脱的痛苦。我固然觉得也许只是因他经历得太少,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套理论是行得通的。只要你相信了,许多事情便不用去烦恼了,面对它们时自然有可以参照的办法。”

她沉默了一下:“怀疑是好的,因为它是思辨的,但思辨带来的飘摇心也是烦恼的根源,不是吗?”像是自言自语:“人总是需要坚信点什么,或者说信仰点什么。”

徐离菲其实有些惊讶,这些话她竟能说得如此流畅,在她一遍又一遍思考的过程中,大多时候它们是混沌的,就像她记忆中曾经玩儿过的万花筒,千变万化,无形无状。但此时它们自然地从她口中流淌而出,那小喇嘛的话来说,说不定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

她看着聂亦,面对他时第一次发自心底地叹息:“你那样聪明,一定比我更早懂得,你也是因为根本就不相信。”她停了停:“你其实既不相信你可以带回聂非非,又不相信你再不能带回她。若是坚信了能够带回她,那就该做更多的实验,无暇顾及任何痛苦。若是坚信了不能再带回她,那便是该回头看看这荒芜生命的时刻了,如何去面对又该去做些什么,你现在这样……”她偏头:“只是被动地在绝望中等待而已吧,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你还天真地渴望着奇迹发生,向往着有一天她能够自己回来?”

她记得康素萝所说的那些话,这在她看来她已经挑选了最温和的言辞,她不知道聂亦的内心是否有所触动,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平淡,没有丝毫波动,他安静地坐在那个沙发里,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在他结束那些沉重言辞的三秒后,他可称平和地回复她:“我想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的必要。”连回复的节奏都把控得刚刚好。

她并不期待这些话能够立刻打动他,因此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我不再恨你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答案。你呢,聂亦?你什么时候才会接受你的答案,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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