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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114)

“将就着眯一会儿,明天再让你好好补一觉。”他说着帮我调了调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这样子好难受,睡不着。”

“你还不够困,真正困时,一面策马一面都能睡着。”

“你这样睡着过?”

“嗯。”

“你现在不会睡着吧?”

“不会。”

“那就好,摔你自个儿无所谓,可是不能害我。”

“安心睡吧!”他语气清淡,不瘟不火。

我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虽然颠簸得难受,可我居然还是时醒时迷糊地打了几个盹。夜色仍旧漆黑时,我们已到了陇西。

霍去病把我扔到地毯上后,冷着脸一句话未说地扬长而去。

唉!还在生气!

身子酸麻,也顾不上可怜自己,忙着琢磨怎么逃走。关键是如何从霍去病眼皮下逃走,只要我进了大漠,就如一粒沙子掉进沙海,任是谁,都休想找到我。

我在地上连翻带蹭,好不容易才从被子卷中抽出双手,解开了系在外面的绢带。拖着被子在屋中四处翻找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穿的衣服,难怪他把我往地上一扔就敢走人。

正在屋子里学兔子蹦蹦跳,霍去病掀帘而入,显是刚沐浴过,换了一身衣服,仍旧是黑衣,沉重的颜色却被他穿得飒慡不羁、英俊不凡。

这人是铁打的吗?凉州、陇西来回一趟,却毫无倦色。我瞪着他问:“你给不给我衣服穿?”

他把手中的包裹扔到榻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屋子。

怎么是一套黑色的男儿衣袍?居然连束胸的白绫都准备好了,我恨恨地想他倒是懂得不少。

虽然不情愿,可有得穿总比没得穿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穿衣服。

第一次穿男装,倒也穿得中规中矩。束好革带,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竟觉得自己也是飒慡英姿。

刚掀开帘子的霍去病嘲笑道:“把头发梳好后再美吧!”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披头散发。

我虽然会编很美丽的辫子,却从没有梳过男子的发髻,折腾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梳好。一直坐在身后看着我梳头的霍去病嘴边又带出了嘲笑,我恼恨地用梳子敲向镜子中的他。不敢打真人,打个影子也算泄愤。

他忽地从我手中夺过梳子,我刚想质问他干吗夺了我的梳子,他已经握着我的头发,把我梳得一团蓬松的发髻解散,手势轻缓地替我把头发梳顺。

望着镜中的两人,画面竟觉得十分熟悉。很多年前也有一个疼爱我的男子替我仔细梳头,教我编辫子。我鼻子酸涩,眼中蓦然有了泪意,赶紧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任由他替我把头发梳好绾起,拿碧玉冠束好。

“还有些时间,我带你去陇西街头逛一逛,吃点儿东西。”他淡淡说完,没有等我同意,已经站起向外行去。

“随军带的厨子不好吗?”

“给我做菜的厨子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可你喜欢的风味小吃却不是他所擅长的。”

我刚走了几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李敢可在军中?”

霍去病盯了我一瞬:“不在。”

我心中一松,放开他的胳膊。

“你究竟对李敢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一口回道:“没有,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霍去病的视线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再多问。

我一面走着,一面暗自留心军营的地形。霍去病漫不经心地说:“你有这精神,不如想想待会儿吃什么。如果哪天早晨起身后,我找不到你,我就下令但凡我霍去病统领的军队,伙食都改为狼ròu,鼓励西域各国国民用狼ròu款待大汉军队。”

我怒道:“你敢!”

他淡然地说:“你试一下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自顾向前行去。我一动不动地恨恨盯着他的背影,距离渐远,他一直没有回头,脚步却微不可见地一点点慢下来。

破晓时分,春风柔和,晨光轻暖,行走在其间的那袭黑影却与春光格格不入,带着萦绕不散的冷清。

我心下微软,快步跑着去追他,他听到脚步声,黑色依旧,头也未回,可身影却刹那融入了和暖的春光中。

我虽比霍去病矮了半头,走在街头却仍旧比一般人高挑,赞一声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绝不为过。大概是我的笑容灿烂,和霍去病的一脸冷漠对比鲜明,阿婆阿姨大姑娘小姑娘们从我们身边过时视线都凝在我的身上,我笑着对上她们,年纪大的慈祥地还我一笑,年纪小的娇羞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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