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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134)

他喝尽杯中的酒,长叹一声:“其实这些倒都罢了,我现在最苦恼的是汉朝的军队都直接归于皇帝,而我们的兵权却分散在各个部族,表面上各个部族都受单于支配,其实手中握有兵权的藩王们各有心机。现在不同于往日匈奴所向披靡、大家为争夺财物奋勇而战的时光,一个霍去病,让各个藩王打仗时都唯恐自己的兵力被消耗,都等着他人能打前锋,等来等去却等到自己灭亡,就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输给汉朝。不过我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我不禁瞟了眼霍去病,原来他现在是匈奴人心中最可怕的敌人。

霍去病一直在细看我神色,低声问:“你听得懂他说什么?”我点点头。

伊稚斜的手轻抚过小坟墓,眼睛半闭,似乎想着很多东西,很久后,手仍搁在坟墓上。

看到他的神色,我心中有些困惑,应该不是他雇人来杀我的,他并没有怀疑过我已经死了,可是……转而一想,这些并不重要,再懒得多想。

他静静坐了半晌后,最终一言不发地站起,带着人离去。

我又蹲了一会儿,估计他们已走远,才走出树丛,跪倒在墓前,对霍去病说:“这就是我要带你来见的人。”

霍去病的神情既惊又喜:“这是你……”

我点点头,对着坟墓磕头:“阿爹,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霍去病立即也跪在墓前,磕了个头道:“伯父,在下霍去病,就要娶你的女儿了。”

我眼中本含着泪水,听到他说的话,又不禁破涕而笑:“哪有你这么毛躁的?我阿爹可不见得喜欢你。”

霍去病笑挠了挠头,打量着墓碑上的字:“你父亲是匈奴人?”

我摇摇头:“汉人。”

霍去病看向一旁的小坟墓,轻声问:“这是你的兄弟吗?”

虽然伊稚斜刚擦拭过阿爹的墓碑,可我仍旧拿了帕子出来仔细擦着,霍去病忙从我手里抢过帕子:“我来擦吧!你爹爹看见你手上的伤痕要是责怪我,一生气,不肯把你嫁给我,那可就惨了。”

霍去病擦完阿爹的墓又要去擦小墓,我拦住他:“那个不用擦。”

他眼中含着几分疑惑,却没有多问,我沉默了会儿道:“那个是我的坟墓。”

霍去病愣了一瞬,又立即明白了一切:“难怪你在长安城时,那么害怕见那个人,你不想让他知道你还活着。”

我点点头。

狼兄围着坟墓打了几个圈,有些无聊地带着雪狼和小公主又跳进了丛林中。

霍去病凝视着坟墓说:“我看那个匈奴人气度不凡,一个汉人能让匈奴人那么尊敬,你阿爹很不一般。”

我盘膝坐于地上:“阿爹生前心心念念就是能回到长安,死后却不得不长眠于匈奴的土地上,如今你打下了祁连山,让阿爹能睡在汉朝的土地上,阿爹肯定会很喜欢你。”

霍去病有些喜不自胜,笑着又给阿爹磕了三个头:“多谢岳父赏识,我一定再把匈奴人赶远一些,让岳父所见所闻都是汉人。”

我又羞又恼:“哪有人像你这样,改口改得这么快?我阿爹虽性子还算洒脱,可骨子里还是很重礼法。”

霍去病微挑了下眉头:“你和你爹爹可不怎么像。”

我笑着点头:“嗯,阿爹老说我难脱野性,我一直就不耐烦守那些人自己造出来的破规矩,就是现在,看着我表面上好像人模人样,勉强也算循规蹈矩,其实……”

霍去病笑接道:“其实却是狼心狗肺。”

我不屑地哼了声,向他拱拱手:“多谢你称赞。我从小就觉得狼心狗肺该是夸赞人的词语,狼和狗都是很忠诚的动物,又都很机智,不明白人怎么会用这个词语来骂人。”

霍去病半撑着头大笑起来,我半带心酸半含笑:“当年我这么和阿爹说时,阿爹也是撑着头直笑。”

日头西斜,落日的余晖斜斜照在阿爹的墓上,一切都带上一层橙红的暖意。

霍去病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愿意讲的事情,他会侧耳细听,我不愿意讲的事情他也不多问。有时悲伤的情绪刚上心头,他几句话一说,弄得人又气又笑,只能苦笑连连。

我眯着双眼看向夕阳:阿爹,你可以放心我了,这个人在身边,我还真连哭的时间都不太容易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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