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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150)

李敢好像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提过你,怎么了?”

我微笑着说:“没什么。”也对,他们见面机会本就少,偶有相逢,没什么特殊情况没有必要谈我这个外人。

赵破奴的贴身随从匆匆跑来,一面行礼一面道:“李大人,霍将军、高大人和我家大人都找您呢!霍将军说了:‘你若怕输,就跟他一队,他保你把输的钱都赢回来。’”

李敢哼了两声,笑骂道:“让他几局,他倒真当我怕了他,走!当年我蹴鞠的名气可比我射箭的名气大。”

兵士嘻嘻笑着领路先行,李敢回头笑问:“你不去看看他蹴鞠吗?长安城出了名的身姿俊俏风流,和他平时沉默冷淡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犹豫了一瞬,摇摇头:“他们等着你呢!你先去吧!”

回帐篷时,经过蹴鞠场。虽然霍去病下过命令一般士兵不能离队观看,可依旧围了不少人,隔着老远就听见下注的声音、吵架的声音,一个个揎拳捋袖,全无半点儿仪态。

我笑起来,让孙子看到这样的带兵将军,搞得军营像赌场,不知道是否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

本想径直离去,可想着李敢所说的“长安城出了名的身姿俊俏风流”,又实在好奇,忍不住还是静静穿梭在人群中,想拣块僻静地方看一看,究竟怎么个“俊俏风流”法。

刚拣了块位置,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场上,一个人走到我的身侧:“卫大将军治军严谨,若看到这一切不知道作何感慨。”

我叹口气,回避来回避去,还是撞到了一起:“公孙将军如果对霍将军不满,可以直接告诉他,在我这里说起不了作用。”

公孙敖笑得眼睛缩在一起:“世人常说‘家有贤妻,无灾无祸’,你虽只是去病身边没名没分的女人,可也该……”他还要继续唠叨,蹴鞠挟着呼呼的风声直击他的脑袋,他忙跃起,一脚踢回场中,再顾不上聒噪。

霍去病金冠束发,身着束身白衣,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出水四爪游龙。身形修长挺拔,气度俊逸轩昂,宛如天将,令人一望竟生出尘之感,只是面上的神情却让人一见又立即跌回尘世。他嘴边挂着一丝坏笑,吊儿郎当地看着公孙敖,叫道:“公孙将军,一时脚误,见谅!见谅!身法不错,下场来玩几局。”公孙敖连连摆手,却早有好事者来拽公孙敖下场。

霍去病跑到我身旁,等着公孙敖换衣服,低声笑说:“这局我和李敢合踢,保证让公孙敖输得去喝西北风,以后好好琢磨着怎么筹钱还账,再无工夫来烦我们。”

李敢跑来与霍去病一拍掌,握着拳摇了下。两人都笑得不怀好意,望着公孙敖的目光像狼看见一只肥美的兔子。我开始明白为何两个看着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然要好,看他们这么默契的样子,这样的勾当只怕干了不少次。

李敢笑说:“好弟妹,幸亏你来,否则去病这小子还不忍心让公孙将军下场。”

我脸腾地滚烫,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敢摊着双手,一脸无辜地看着霍去病问:“我说错了吗?”

霍去病笑吟吟地摇头:“没错,说得很对。”

我一甩袖子就要走,霍去病忙拉我,看台上的官兵眼光都瞟向我们,我立即站住,抽回衣袖,板着脸说:“玩你的蹴鞠去!别在这里拉拉扯扯。”霍去病忙退回去站好,李敢指着霍去病哈哈大笑,霍去病冷着脸瞪向他,李敢举双手认错,却依旧忍不住地笑,霍去病蓦然飞起一脚,踢向李敢,李敢好似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快跑着离开,笑声却依旧传来。

公孙敖换好衣服,比赛正式开始,霍去病回头向我笑了笑,神色一整,跑向场中。

第一次看蹴鞠,规则全不懂,何为好、何为坏,我也辨别不出来,输赢更不关心,只盯着霍去病。

他若风之子,身法轻盈灵动,变幻莫测,时而充满力量,矫健若游龙,时而以柔克刚,翩翩若惊鸿。如雪白衣过处,轻快敏捷如脱兔,洒脱飘逸如处子。宛若一柄绝世利剑,出时雷霆收震怒,罢时江海凝清光,吞吐间无人能挡。他姿态闲适,潇洒随意,白衣未染寸尘,对手却已血溅四方。

金色阳光下,他的身姿美得触目惊心。四周雷鸣般的喝彩声、助威声,一切都在我耳中消失,我的世界一片沉静。万籁俱寂中只有他风中飞翔的身姿。在这一瞬,我知道,终我一生,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所见,即使发丝尽白、眼睛昏花,我依旧能细致描绘出他的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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