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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32)

我笑吟吟地看着擦拭门窗的仆妇:“我新请了一位琴师。”

红姑愣了下道:“一位琴师不用住这么大个院子吧?何况不是有给琴师住的地方吗?”

我回头道:“等你见了,就明白了。对了,叫人给石府带个话,说我今日恐怕赶不回去了。”

红姑困惑地看着我:“究竟什么人竟然值得你在这里一直等,明天见不是一样吗?”

我侧头笑道:“听过伯牙、子期的故事吗?一首曲子成生死知己。我和此人也算闻歌舞知雅意,我想见见这个极其聪明的女子。”

天色黑透时,李延年带着弟弟和妹妹到了园子。我和红姑立在院门口,等仆人领他们来。红姑神色虽平静,眼中却满是好奇。

李延年当先而行,一个眉目和他三四分相像,但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粗犷的少年随在他身后,他身旁的女子——

一身素衣,身材高挑,行走间充满了一种舞蹈般的优雅,身形偏于单薄,但随着她步子轻盈舞动的袍袖将单薄化成了飘逸。

红姑喃喃道:“原来走路也可以像一曲舞蹈。”

轻纱覆面,我看不到她的容貌,但那双眼睛就已足够。妩媚温柔,寒意冷冽,温暖亲切,刀光剑影。短短一瞬,她眼波流转,我竟然没有抓到任何一种。刀光剑影?!有趣!我抿嘴笑起来。

红姑低低叹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这个女子居然单凭身姿就已经让看过无数美女的红姑无话可说。

李延年向我行礼:“这位是舍弟,名广利;这位是舍妹,单名妍。”两人向我行礼,我微欠身子,回了半礼。

我带着李延年兄妹三人看屋子,李广利显然非常满意,满脸兴奋,不停地跑进跑出。李延年脸上虽没有表情,可看他仔细看着屋子,应该也是满意。李妍却没有随兄长走进屋子,视线只淡淡地在院子中扫了一圈,而后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向她欠身一笑,她道:“家兄琴艺虽出众,可毕竟初到长安城,还不值得坊主如此。”她的声音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清脆悦耳,而是低沉沉的,略带沙哑,让人须凝神细听,才能捉住,可你一凝神,又会觉得这声音仿佛黑夜里有人贴着你的耳朵低语,若有若无地搔着你的心。

我耸了下肩膀道:“我很想做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些,可我实在想留住你们。是你们,而不仅仅是李师傅。而且我喜欢一次完毕,懒得过几日让你们又搬家,我麻烦,你们也麻烦。”

李妍道:“我们?”

我笑道:“兄长琴艺出众,容貌俊秀。妹妹仅凭我的歌舞已经揣摩了我的意图,我岂能让知音失望?”我有意加重了“意图”和“知音”二词的发音。

李妍的眼睛里慢慢盈出了笑意:“坊主果然心思玲珑。”

我不知道女子间是否也会有一种感觉叫“惺惺相惜”,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形容我此时感觉的词语。我侧头笑起来:“彼此彼此,我叫金玉。”

她优雅地摘下面纱:“我叫李妍。”

红姑倒抽一口冷气,失态地“啊”了一声。我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满心惊叹,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但她已经不能只用美丽来形容,原来天下真有一种美可以让人忘俗,即使星辰为她坠落,日月因她无光,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第五章窗影

这是《花月浓》上演的第六日,虽然价钱已经一翻再翻,歌舞坊内的位置仍全部售空,就是明后两日的也已卖完。

因为我早先说过,除了各自客人给的缠头,月底根据每个人在歌舞中的角色,都会按份额分得收入,坊内的各位姑娘都脸带喜色,就是方茹嘴边也含着一丝笑意。她已经一曲成名,想见如今她的缠资快要高过天香坊最红的歌女了,而且就是出得起缠资,还要看方茹是否乐意见客,所以一般人唯一能见到她的机会就只剩下一天一场的《花月浓》。

歌舞坊内除了底下以茶案卖的位置,高处还设有各自独立的小屋子,外面垂了纱帘和竹帘,可以卷起也可以放下,方便女子和贵客听曲看舞。

我带着李延年三兄妹在一个小屋坐好,李延年道:“玉娘,我们坐下面就好,用不着这么好的位置。”

我笑道:“这本就是我留着不卖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李师傅就放心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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