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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36)

少昊听得专注,眼内有淡淡悲悯,阿珩说:“我听酿酒女讲述了这段故事后,生了好奇,不惜动用灵力四外查探,后来终于找到另一家拥的酒方的后人。”

“查出真相了吗?”

“的确不是那个心灵手巧的女子泄漏的方子,而是他们早慧的儿子。他们夫妻酿酒晨,以为小孩子还不懂事,并不刻意回避。没想到小孩子善于模仿,又继承了父母的天赋,别的小孩子玩泥土时。他却用各种瓶瓶罐罐抓着药糙学着父母酿酒,他只是玩,但在酿酒大师的眼里别有意味,细心研习后就获得了酿酒方子。女子自刎后,这位酿酒大师虽然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却总是心头不安,临死前将这段往事告诉了儿子。”

少昊轻叹口气,“后来呢?”

“因为我帮那个山野小店中的酿酒女查清了这桩冤案,她出于感激,就把密藏的雌酒方给了我。不过我只会喝酒,不会酿酒,拿着也没用,我写给你。”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那个女子的尸骸呢?你不是说她被弃置于荒野吗?”

阿珩看了少昊一眼,心中有一丝暖意,他这么爱酒,首要关心的却不是酒方,她说:“他们在先祖的坟前祝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把女子的尸骨迁入了祖坟,没有和男子合葬,但是葬在了她的儿子和女儿旁边。”

少昊点点头,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这应该是雄酒吧?”

“嗯,他们家族的人一直以女子为耻,都不酿雌酒,以至于世间无人知道曾有一个会酿造绝世佳酿的女子,幸亏女子的女儿保留了方子。不过现在你若去滇邑,只怕就可以喝到雌酒了。”

少昊把酒壶倾斜,将酒往地上倒去,对着空中说:“同为酿酒师,遥敬姑娘一杯,谢谢你为我等酒客留下了雌滇酒。”他又把酒壶递给阿珩,“也谢谢你,让我等酒客有机会喝到她的酒。”

阿珩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笑接过酒壶,豪慡地仰头大饮了一口,又递回少昊,“好酒,就是太少了!”

少昊说:“酒壶看着小,里面装的酒可不少,保证能醉倒你。”

阿珩立即把酒壶取回去,“那我不客气了。”连喝了三口,眯着眼睛,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满脸都是陶醉。

少昊看着阿珩,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眼里全是笑意,“可惜出来匆忙,忘记带琴了。”

阿珩笑起来,“以乐伴酒固然滋味很好,不过我知道一样比高士琴声、美人歌舞更好的佐酒菜。”

“什么?”

“故事。你尝试过喝酒的时候听故事吗?经过一段疲惫的旅途后,拿一壶美酒,或坐在荒郊篝火旁。或宿在夜泊小舟上,一边喝酒一边听那些偶遇旅人的故事,不管是神怪传说,还是红尘爱恨都会变得温暖而有趣。”

少昊笑起来,被阿珩的话语触动,眼中充满了悠悠回忆,“两千多年前,有一次我误入极北之地,那个地方千里雪飘、万里冰封、寒彻入骨,到了晚上,天上没一颗星星。地上也没有一点灯光,四野一片漆黑,我独自一个人走着。心中突然涌起了奇怪的感觉,不是畏惧,而是……似乎整个天地只剩下了我一个,好像风雪永远不会停,这样的路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就在我踽踽独行时,远处有一点点光亮,我顺着光亮过去,看见……”少昊看了眼阿珩,把已到嘴边的名字吞了回去,“看见一个来猎冰狐的人躲在仓促搭建的冰屋子里烤着火、喝着酒。猎人邀请我进去,我就坐在篝火旁,和他喝着最劣质的烧酒,听他讲述打猎的故事,后来每次别人问我‘你喝过的最好的酒是什么酒’,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想起那晚上的酒。”

阿珩笑说:“我喜欢你这个故事,值得我们大喝三杯。”她喝完三口酒后,把酒壶递给少昊。

轮到阿珩开始讲她的故事,“有一年,我去山下玩……”

漫天繁星下,少昊和阿珩并肩坐于大石上,你一口、我一口喝着美味的雄滇酒,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大荒各处的故事,少昊阅历丰富。阿珩慧心独具,有时候谈笑,有时只静静看着星星,一夜时间竟是眨眼而过。

当清晨的阳光照亮他们的眉眼时,阿珩对着薄如蝉翼的第一缕朝阳微笑,难以相信居然和少昊聊了一晚上,可是真畅快淋漓。这么多年来,少昊这个名字承载了她太多的期盼和担扰,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每一次别人提起时,都要装作完全不在乎,而这么多年后,所有的期盼和担扰都终于化作了心底深处隐秘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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