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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35)

“嗯。”阿珩顿了一顿,问:“谁伤你的?”

少昊坐起来,“青阳。”

“什么?我大哥?”阿珩惊讶地看少昊。

少昊苦笑,“你大哥和我打赌,谁输了就来把你带出玉山。”

阿珩心里游滋味古怪,原来英雄救美并非为红颜。而他竟然连误会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么急急地撇清了一切。

“你被幽禁在玉山这么多年,有没有怨过你大哥对你不闻不问?”

阿珩不吭声,她心里的确腹诽过无数次大哥了。

“王母囚禁你后,你母后勃然大怒,写信给你父王。说如果他不派属下去接回你,她就亲自上玉山要你,后来青阳解释清楚缘由,承诺六十年后一定让你出来,才平息了你母后的怒火。”

阿珩眼眶有些发酸,她一直觉得母亲古板严肃,不想竟然这样纵容她。

少昊微笑着说:“青阳想把你留在玉山六十年,倒不是怕王母,而是你上次受的伤非常重。归墟的水灵只保住了你的命,却没有真正治好你的伤,本来我和青阳还在四外搜寻灵丹妙药。没想到机缘凑巧,王母竟然要幽禁你,青阳就顺水推舟。玉山是上古圣地,灵气尤适合女子,山上又有千年蟠桃,万年玉髓,正好把你的身体调理好。”

原来如此!这大概也是蚩尤为什么六十年后才来救她出玉山的原因,她心下滋味十分复杂,怔怔难言。

少昊笑道:“若不是这个原因,你四哥早就不干了。昌意性子虽然温和,可最是护短,即使青阳不出手,他也会自行想办法,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

阿珩忍不住房嘴角透出甜甜笑意,“四哥一向好脾气,从不闯祸,他可闹不出大事来。”

少昊笑着说:“你是没见过昌意发脾气。”

“你见过?为什么发脾气?”西陵珩十分诧异。

少昊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

阿珩问:“我大哥在哪里?”

少昊云淡风轻,“他把我伤成这样,我能让他好过?他比我伤得更重,连驾驭坐骑都困难,又不敢让你父亲察觉,借着看你母后的名义逃回轩辕山去养伤了。”

阿珩说:“你伤成这样,白日还敢那样对王母说话?”

少昊眼中有一丝狡黠,“兵不厌诈,这不是讹她嘛!她若真动手,我立即就跑,反正她不能下玉山,拿我没辙!”

阿珩愣了一愣,大笑起来。鼎鼎大名的少昊竟是这个样子!

笑声中,一直萦绕在他们之间的尴尬消散了几分。

正是人间六月的天气,黛黑的天空上星罗密布,一闪一灭间犹如顽童在捉迷藏。山谷中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黄黄蓝蓝,颜色错杂。树林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凄厉鸣叫,令夜色充满了荒野的不安,晚风中有糙木的清香,吹得人十分舒服。

少昊站了起来,刚想说应该离去了,阿珩仰头看着头,轻声请求:“我们坐一会再走,好吗?我已经六十年没看过这样的景致了。”

少昊没说话,却坐了下来,拿出一葫芦酒,一边看着满天星辰,一边喝着酒。

阿珩鼻子轻轻抽了抽,闭着眼睛说:“这是滇邑的滇酒。”

少昊平生有三好——打铁、酿酒和弹琴,看阿珩闻香识酒,知道碰到了同道,“没错,两百多年前我花了不少工夫才从滇邑人那里学了这个方子。”

阿珩说:“九十年前,我去滇邑时贪恋上他们的美酒,住了一年仍没喝够。雄酒浑厚,雌酒清醇,分开喝好,一起喝更好。”

少昊一愣,惊讶地说:“雄酒?雌酒?我怎么从没听说过酒分雄雌?”

阿珩笑起来,“我是到了滇邑才知道酒也分雄雌。一具酒酿得很好的女子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她说她的祖先原本只是山间一个砍柴樵夫,喜欢喝酒。却因家贫买不起,他就常常琢磨如何用山里的野果药糙来酿酒,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一日他在梦里梦到了酿酒的方子,酿造出的美酒,不仅醇厚甘香,还有益身体。樵夫把美酒进献给滇王,获得了滇王的喜爱。过度的恩宠引起了外人的觊觎,他们用各种方法试图获得酿酒方子,可男子一直严守秘密。后来他遇到一个酒肆女,也善酿酒,两人结为夫妻。恩爱欢好,几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子把酿酒的方子告诉了妻子。妻子在他的方子的基础上,酿出了另一种酒,两酒同出一源。却一刚一柔,一厚重一清醇,两夫妻因为酒相识,因为酒成婚,又因为酒恩爱异常。正当一家人最和美时,有人给大王进献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酒,他渐渐失去了大王的恩宠,又遭人陷害,整个家族都陷入危机中。他觉得是妻子背叛了他,妻子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自刎在酿酒缸前,一腔碧血喷洒在酒缸上,将封缸的黄土全部染得赤红。已经又到进贡酒的时候,男子匆忙间来不及再酿造新酒,只能把这缸酒进献上去。没想到大王喝后,惊喜不已,家人的性命保住了,可还是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男子的妻子把方子泄漏了出去,男子经过此事。心灰意冷,隐居荒野,终身再未娶妻,可也不允许女子的尸骸入家族的坟地。我碰到的那个山野小店的酿酒女时,事情已经过去了上百年,她说奶奶临死前,仍和她娘说‘肯定不是娘做的。’这个女子因为自己的母亲,在家族内蒙羞终身,被夫家遗弃。却一直把母亲的酿酒方子保存着,只因她知道对酿酒师而言,酒方就是一生精魂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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