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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果(4)

记得以前在于池子的语文笔记本的扉页上见过一行字:"喜欢的歌,静静地听,喜欢的人,远远地看。"当时酸到牙都疼,当着她的面狂笑三声,认为女生真是"白痴"加"花痴"的可耻动物,把她的小脸气得从发白到发紫再到发青。事到如今才知晓,落入情网的人大抵都是比赛着可耻,哪还有什么自尊可言。要是被于池子知晓今天我跟踪别人的荒唐事,她怕是会笑得我脸皮自动脱落为止。

不知站了多久,夜幕完全降临,华灯初上。河边开始起风,渐渐的有细微的雨飘起。而她一直坐着,眺望远方,一动不动。我从书包里取出雨伞,感谢这把我几乎从不使用打开都有些费力的雨伞,让我可以大着胆子走近她,替她把伞高高地举起来,挡去那些试图沾湿她短发的可恶的雨丝。她回头看到我,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而是平静地对我说:"你还没有走吗?"

我说:"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念高中的时候常来这里看书,那时的河水可比现在清澈多了。"

我本来很想说:"钢筋水泥文明摧残的岂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可我没说出口。必要的时候,假装深沉有凸显成熟男子气概的作用,何况在她这样惹人怜爱的女人面前,我更有必要保持我沉默是金的好品性。

只是不知她心里是否认可我也是个男人,而不仅仅是她的学生呢?

在我恬不知耻的幻想的同时,她只是看着河面继续说道:"以前,我和我一个朋友常来这里。"

"是男朋友吗?"我终于忍不住问。

"不,是个女生。"她说,"她叫吧啦。这名字很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你别说了,让我来猜。"我十拿九稳的说,"你们后来一定爱上了同一个男孩,你们从好友变成了死敌,对不对?"

她说:"胡扯。"

"或者就是你们都长大了,工作了。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很难再见面了,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听我再胡诌下去,她迟疑了一下回答我:"也对。"

"嘿嘿。"我吸了一口气,发了一句自认为精彩的评论,"人生故事,不过如此,没太多新鲜的。"

"段柏文同学。"叫我泄气的是,她完全没在意我短小精悍且充满气质的评论,而是用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谢谢你,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长该不放心了。"

一开始我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让我的小心眼里立刻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在说完这些之后又千不该万不该的加了半句"再不回去家长该不放心了"呢,那一刻我恨不得有种消声器,可以消灭她最后那令我超级不慡的半句话。我把伞再举高一点点,等待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又说道:"我家离这里很近,走路就可以了,你呢?"

"我……"我结巴了半天终于说,"我,我打车。"

"走到路边,往左拐,路口好打车。"说完这话,她站起身来,把手cha到卫衣口袋里,往前走去。我举着伞跟着她跑了两步说:"老师,这个给你。"

"我有帽子,用不着。"她对我说,"在学校呆一周了,周末要早点回家,爸爸妈妈一定做了好吃的等着你吧。"

她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只好向她坦白:"我没有妈妈。"她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病死了。是血癌。"

"哦,对不起呢。"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看看她说,"其实那些不快乐很快都会忘记掉的,老师,你也是一样的,所以有些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忽然就微笑了。然后她将右手的食指竖起来,放到唇边,轻声警告我:"今天的事,不许讲出去。"

"遵命。"我答。

她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段柏文。"

第一次和她面对面,我才发现她的个子真小,一米七七的我站在她面前,像个巨人。可是我自己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那一刻我希望自己再强壮一点,再强壮很多很多点,再强壮很多很多很多点。

可是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朝一日我有资格可以替她抵挡人生的风风雨雨,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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