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离歌(113)

“后悔什么?”颜舒舒说,“不要跟我提这个词好不好,我现在提到这个词就头痛。这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词了。”

看来她心情真的是很不好。

我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是我坐到c黄边看书,打算陪她一会儿,等她收拾好再回家也不迟。她默默地忙了好一阵,把大箱子的拉链缓缓地拉起来,转头问我说:“马卓,怎么你不回家么?”

“陪你呢。”我说。

“可是我要走了。”她起身,拉起她的大箱子对我说,“车子还在校门口等我,我想我妈一定等急了。”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说。

“还是不要了。”颜舒舒说,“让大家看到你和我一起,多不好。”

“说的什么屁话!”我站起身来,激动地把手里的书摔到了地上,捏住她的胳膊,说,“我就是让所有人看见,怎么了!”

“好。”颜舒舒很乖地说,“好的呀。”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我的心忽然疼得无以复加。我放开她,低头把书从地上捡起来,正要对我的失态表示抱歉的时候,颜舒舒在我的头顶上说:“马卓,我c黄上的棉被都送给宿管阿姨了,等会儿她会来搬走,你帮着打点一下。我走了,以后,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她,手里的书又掉到地上了。

“我去北京我姑姑那里读书了。”颜舒舒说,“对了,我还改了名字,叫颜小米,以后你要是给我写信什么的,就要写颜小米收了,呵呵。”

“为什么?”我相当地震惊,“一定要这样吗?”

颜舒舒用力地点点头,然后笑起来,用两只手贴着我的脸,来回揉了揉说:“马卓,你一定要祝福我哦!”说完,她朝我挥了挥手,然后退后几步,一只手抱着肖哲做的那个“万能马桌”,一只手拖着她的大箱子走到了门边。

门开了,她忽然停住,转头看我。她的鼻尖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像只守望的兔子。

我也看着她。我好像忽然才明白,她是真的要走了,这个我在天中唯一的朋友。我知道我还欠她祝福,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将它说出口。就在我踟躇万分百感交集的思绪里,她忽然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飞奔向我,与我紧紧拥抱。

“我就是不想哭。”她抱我那样紧,拖着哭腔在我耳边说,“我不想哭着和你告别,马卓,我不会忘记你。”

我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和人这样拥抱过。我说不出我的心伤,像杆灌进风的竹子,全身上下都打通一般的凉。我想起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撕扯着我的衣服,叫我永远不要再回去的她,只有她这样抱过我,但她终究还是离我而去。我向天发誓,我憎恶别离——林果果,颜舒舒,或是颜小米。我留不住任何人和任何好时光,留不住。

我将是永远的孤儿马卓。

在我心底里有一句话,直到颜舒舒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我都没敢说出口。那就是:“别离开我,好吗?”

我想我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她原本就不属于我,我没有权利支配任何一个人。我缩在宿舍的c黄上,抱着她留给我的一对表,听着秒针细碎的滴嗒声,终于小小声地哭了出来。

哭累了之后我从c黄上坐了起来。吴丹这个星期没有回家,她提着水瓶走进来,开了灯,对我说:“她走了?”

我点点头。

她一边嘟囔着:“终于清静了。”一边拿了毛巾走出宿舍。不一会儿,我就听到隔壁厕所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和笑声。

地球少了谁都转,世态一贯如此荒凉。

没有人在乎我的离别和这样的离别对我的意义。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我要去见他。他告诉我他有事正要出门,不过如果我去,他可以在家等我。

我走出宿舍才发现下雨了,这是一场奇怪的雨,说来就来。四月的夜雨有着刻意挤出来的忧伤。一会儿缓一会儿急,下得毫无章法。我没有打伞,也懒得回去取,雨水很快淋湿了我的衣服,让我从里到外一片潮湿。

这样正正好。

我在校门口看到肖哲,他也没打伞,傻傻地蹲在那里。我没有打扰他,他也没有叫我,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见我。

上一篇:天天天蓝 下一篇: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