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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133)

“没事吧?”

“跑掉了就没事。”她这次没有掏出烟,而是掏出了我给她的沙琪玛,找开脆薄的塑料纸,大口啃着那甜腻的米果,嘴角沾着一粒粒碎渣,我看到她剥着塑料纸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我很想伸出手去搂一搂她。这个和林果果看似一样,又那么不一样的女人,她们带着一样的灾难气息而来,最终会走往同一个地方去吗?

夏花吃完了所有的沙琪玛,取了车上的面纸伏在地上清理残余的碎渣。我也伏下身帮她。这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市中心,阿南刹车,我们差点一起摔倒在地,阿南声音冷漠地对她说:“你在这里下吧。”

她好不容易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快速地伸手拉车门。

“等一下。”阿南终于回过头,很严肃地告诉她,“答应帮你的事我一定会帮,但事情过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还有你弟弟。”

楞了一小下,夏花温柔地委曲求全地答道:“好的,马,哦不,张先生。”

说完,她迅速地跳下车,我来不及替她查去嘴角最后一颗糖渣。她的背影像一个细弱的橡皮屑,慢慢被风擦成丝,变成碎点,然后就消失了。深夜的天,像张狂的黑色洪水,不知把她卷到了何方。

我只是觉得心疼,不知道她有没有地方可去,又能去哪里。车子发动以后我忍不住打她电话,可是她又关机了。

阿南盘问我:“这么晚了还在给谁打电话?”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说话?”他的明知故问让我忍无可忍,终于冲他喊了起来。

他还是不理我,只是发动了车子。我滔滔不绝地抱:“你可以不远万里的跑到四川去献爱心,为什么你对周围需要帮助的人却是这种态度?你可以驮着几大车的物资去接济灾民,为什么却把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丢在深夜的街头?”

“你懂什么,这完全是两回事!”

“你不觉得她们很像吗?”我故意问,不想让他好过。

“不觉得。”他故作镇定,但他的话很快露出了马脚,“她们不像,没有人能和你妈妈长得像。”

我等在那里答他:“可我压根没有提我妈妈。”

他败给我。接不上话,不过好象也不想接。也许是车内的气愤太压抑,他拧开车载收音机,此刻播放的是电台的夜话节目,女主持人深沉的念着一段歌词:

怀缅过去常陶醉

一半乐事一半令人流泪

快乐永记取

悲苦心刻藏骨髓

在这个令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梦呓的声音里,他把车开得像飞机。

我靠在椅背上,闻到车厢后她留下的气味,奇怪的是,刚才还有些油腻的气愤此刻怎么竟然化作无形,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了?

这种香,是不是也叫“毒药”?我是否和她们一样,都格外眷恋这特殊的气息,胡思乱想中,我忽然觉得无比困倦,只想赶紧回到我的小c黄上,快快地沉沉地睡去。

知道他被释放的消息,是在六月下旬。这时,高考已经结束,女生宿舍的四楼差不多已经搬空,校园青糙正盛,终日回荡着忧伤的骊歌。

因为死者家属有后台且不依不饶,他的案子费了不少周折。这其中,阿南也帮了不少的忙。归根到底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再说不管不管,能管的最终还是都管了,消息是周末的时候他在饭桌上告诉我的。我盛汤的手停在半空中,微笑着对他说:“挺好。”

谢谢上天,这些天压在我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

“若不是见他们没父没母——”阿南说到这里,我已经打断他,“我知道的,谢谢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我变得乖巧,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替我夹了一块排骨,然后转了话题:“奶奶说最近没啥事,要上来跟我们住一阵。”

“挺好。”我说。

“你们也要期末考了吧?”他说,“复习得咋样?”

“挺好。”

原谅我词汇单薄,只因为此时此刻,浮在我脑子最上方的,只有这一个词。好不容易吃完晚饭,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到c黄上,用枕头把脸盖起来,深深地呼吸。

他没事了,真的挺好。

我给夏花打电话,想和她分享一下喜悦之情,可是她的号码已经停机。我只好给王愉悦发了个短信,让她赶紧把这个好消息转告于安朵。消息刚发出去,屋外忽然响起门铃声,可是奇怪老半天都没人去开门。门铃不屈不挠地响了好半天,我只好起身去开门。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水流的声音,原来他在洗澡,难怪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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