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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217)

“有礼物给你哦!”洛丢丢面对我,忽然甩出一封信,“上了飞机才能看,别说我没警告你。”

临别赠言?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这一套。

见我把信收进随身的包里,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又晃着膀子说:“你爹挺帅的哈,看上去很洋气,要不介绍给我妈得了。”

胡说八道一流,真拿她没辙。

颜舒舒怕她来送机会伤感得水淹首都机场就连机场都不肯来,只是非让我带上一件她老公家最热销的皮装才罢休。不过我们说好,回国的时候,她一定来接我。

我在机场接到她的电话,她说:“下次两个人一起回吧,要知道,这是我从高一起就有的最大的希望。”

“那怕是要变成你一辈子的失望了。”我打趣她。

“他真的好爱你。”颜舒舒说,“还记得那晚他喝醉了吗,在我家,他喊你的名字,喊了一夜。马卓,别傻了,珍惜啊。”

“嗯,你也保重。”我说完,挂了电话。

最后与我告别的,只剩了阿南一人。他一直走在我后面,也不说话。我在安检口前停下,转过身与他告别。分离迫在眉睫,我看着他,他老了,不是斑白的头发,也不是刀刻般的法令纹,而是眼神。那眼神如此安详,又如此疲惫,好像在默默地告诉我,我这么多年来欠他的每一笔他都不曾放在心上。面前这个与我毫无血脉之亲的男人,其实我对他的依赖的种子,早在幼年时第一次在他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种下了,可我却用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埋怨他,挣脱他;直到此刻真的要走了才明白,我错了。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却僵硬着身子无法向前。终于,是他上前来将我抱在怀里,那样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一如我童年时渴望的那样。

他拍拍我的头,说:“傻丫头,别哭。一路小心,到了记得马上跟我联系。我也在学英文了,学会了,就去看你们。”我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又哭又笑的点了点头。

上了飞机之后,我拿出那封信,看到洛丢丢潦糙无比的字体,她竟然用荧光笔写信,闪得我眼睛疼:

马大姐:

有一个秘密被我保存至今,希望你念在最后我还是愿意告诉你事实的分上原谅我。

毒药的小女儿不是他亲生的,而是那个叫晶晶的黄脸婆和她前夫所生。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个,我本来想争取一下,让他爱上我。

但是我失败喽,他心里只有你。

别问我为何这么认真又确定,我可是无所不能的丢妹妹。

祝你旅途顺利,用餐愉快。

我将这封信反复读到第七次的时候,才撕掉它。

飞机正穿越气流层,高高的云层竟是烟灰色的,像静止不动的一抹污痕,往下望去,什么也望不到。是这样让人失落又迷惘,如同被错过的爱情和无法直面的内在。多希望永远都漂浮在这不可触摸的天际,不用思考对错,不用剖析自白。

整个机舱都暗了下来,我拉下挡风板,关了头顶的小灯,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我突然好渴望能够梦到她。她已经好久不愿入我的梦来,好像在抗议我与她越来越像又越来越不像。我好想问问她,那个叫我挨打一定要还手的妈妈,你为什么没来得及教教我,该怎样勇敢面对自己心里那块阴暗的部分,该怎样将逝去的伤痛活成一种成全?

其实你也不懂吧,对不对?

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仍然没有忍住懦弱的眼泪,正如我知道自己这一次再也没有退路,虽然我已知道真相。

对不起,我的爱人,我那不允许被窥探的过去和与生俱来的倔强最终将我们的爱情推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谁叫我相信命运,相信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它叫我相信我们一次次相遇又分开,只是为了踏上今日这场无法逆行的旅程。

即使这样,我依旧感谢能与你相遇,如同感谢命运让我们再次分离。

当我飞行在三万尺的高空,我知道我正飞向一片新的海洋,一个没有你的世界。就像过去的每一次,我背负着新的希望和期许迁徙到另一个崭新的地方,12年间从西到东,从南到北,这一次,又从大洋的此岸飞往彼岸。让我坦诚的告诉你,在我23年的生命中,最值得期待的事其实是我的每一次离开。

因为只有离开,才会遭遇奇迹,宁可飞跃千山万水,我也不愿在梦里孤独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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