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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70)

这真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我转头,这才发现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她的穿着很奇怪,大红棉袄和绣花棉裤的搭配,像个刚出嫁的农村媳妇,而且,她正在擦拭一把又黑又亮的猎枪,头上包着一块很漂亮的蓝色头巾,嘴里哼着飘忽不定的曲调。

见我醒了,她立刻举起猎枪,瞄准,对着坐在c黄上呆望她的我,发出“砰”的一声。

是夏花。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吓到我,我笑了,内心有遇到故人的莫名安全感。

她把猎枪小心地放在地上,坐到c黄边,轻声问我:“醒了?”

“这是哪里?”我问她。

“你昨晚烧得像个小迷糊。”她说,“梦话连篇,我照顾了你一晚。”

“谢谢你噢。”我摸摸自己还有发烫的脸颊,有些不相信地问她,“我是不是真的说梦话呀?”

“是啊!”她说,“你一直在喊妈妈,一看就是个离不开妈娇宝宝。”

“才不是。”我为自己辩解。我不相信她的话,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撒娇地唤妈妈。所以,在梦里更不会。

“哈哈哈。”她笑,显然更不信我的话。

我有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她完全没化妆,但皮肤很好,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有一颗有点尖尖的,看上去很可爱。

我摸了模身上的衣服,才发现我只穿着内衣。胸前那把直指心脏的短剑神奇般的回归抑或重新降临到我身上,好像还沾着我汗水!

我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立刻又笑着说:“衣服是我给你换的。至于这个护身符嘛,是他给你戴上的。”

我疑心,他们姐弟俩,是不是都去学过猜心术。

“你的车没事?”我问她。

“卖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给他买了辆越野车,他想了很久了,只可惜没太多的钱,买的是二手货。”

“你不开车了吗?”我说。

“我?”她朝我眨眨眼,哈哈大笑,“你看出我隐居江湖了吗,以后打猎为生。”

说完,她拍拍我的头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把一碗盛满浓浓的褐色汁液的药碗。她把它端过来,送到我唇边:“喝吧,妹妹,祖传秘方。”

我接过那晚还发着微微热气的汤药,仰头喝下。这汤药味道极苦,喝下去的时候,我的舌头都在打颤,不过这点苦对我而言完全不在话下。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奶奶就喂藏药给我喝,盛在小银勺里,抵着我的舌根,一仰脖子,仿佛快要吐出来,最终却帮助汤药顺利进入肠胃。奶奶用那样的方式训练我喝药,简直比囫囵灌下更为刻骨铭心。

下部少年18

从那时起我就信任良药苦口的说法。因为按奶奶的理论,生病的人身体有一个窟窿,只有那些苦辣的汤汁可以让那些啃噬身体的病菌缴械死亡。

夏花把药碗接过,看了看空空的碗底,满意地说:“果然不是娇生惯养型的。”她把空碗搁在桌上,对我说:“饿不?”

我摇摇头。

“那就再睡会儿?”

我点点头,摸着我暖和的胃部,又一次滑进了被窝里。

夏花又回到c黄边的座位擦她的枪,我仍然不知我身在那里,也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但奇怪的是,我没有追问的欲望,反而在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在这种安全感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我很快又进入了很深的睡眠。

这一次的睡眠,梦很清晰。

我梦见了爸爸,也梦见了奶奶。仿佛林果果离开我那个白天,一样的梦。也是一样的山头。

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个她。

他们好像在喝酒,把酒倒在怪异的银质高脚杯里,一饮而尽。奶奶笑眯眯的看着她和爸爸,然后,他们跳起了舞。爸爸把妈妈抱起来,是的,我只在遗像里见过的爸爸,我的爸爸,他有个比任何人都牛的名字,叫马飙。他也有着比任何人都豪慡嘹亮的笑声,让人听着,就不由自主的想和他一起笑出声来。

他们好像在喊我,奶奶手里捏着我从小最喜欢的那一只摇鼓,唤我过去。梦里的我,好像和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没法走近,却能看清他们所有人的表情,说不出有多幸福愉快。

这样的梦,应该算是从我记事开始,少见的美梦之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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