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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11)

她说完,用力握住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愚蠢,一点没看出来她那副柔弱的外表下根本就藏着一个强大而可怕的灵魂,谁也牵制不住!

“那什么时候走?”我问她。

“明天。”她说。

明天!

“池伯伯知道吗?”我问。

她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到唇边。然后,她笑了。很多年以后,我都在琢磨那个微笑的意义,到底是因为要离开而得到解脱,还是因为要离开而强作欢颜?

说完这些,她站起来,走出我的小屋,转身拎进来一个小红箱子,对我说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放满就好了,我们不能带太多的行李。你需要什么,我再给你买就是。”

我环顾四周,我一屋子的东西,我的衣服,我的玩具,我的书本,怎么可能一个小箱子能装得下,亏她想得出!

她出去了,留下那个小红箱子在角落里。躺在小c黄上耵着它看了一会儿。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直坐起来。

我禁不住想,我妈是不是疯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真无法想象,当池振宸再来这里,看到一夜之间竞人去楼空,会是什么感觉。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怜,这些年,他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可是我的妈妈,却只是想着如何不打招呼地逃离他身边。

还有那个池轩,听说他就要来省城读高中了,别墅里有个房间,是留给他周末来住的。我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他,但我会不会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了?

那一瞬间,我有个冲动——起c黄给池振宸打个电话,通知他。我知道只要他肯挽留,我妈是不会走的,再说,我真的很害怕那种四处漂泊的生活,怕极了,如果再让我回到堂子街那种地方,我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我妈又推门来催我收拾。我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全都想带走。踌躇半天,最终还是胡乱捡了些东西放到箱子里。我看了看抽屉里我珍藏已久的早已经变色的礼物,终于决定不带上它们。如果这是一个向过去告别的时刻,或许让它们留在这个他曾短暂停留过的地方,与我的记忆一起,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再见了,神秘人。

把门关好,我掏出手机想给池振宸发个信息,但是,我很快发现,我竟然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因为这几年,我从来就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或者是发过一个短信。我在他的生活里,除了偷偷摸摸叫过他几声“爸爸”,根本就是一个路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想要临阵倒戈通风报信也显得分外尷尬。夜深了,怀着绝望的心情,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想看看我妈有没有睡着,如果睡着了,我准备去偷看她的手机,找到我想要的号码,就算要走,无论如何也应该打个招呼的,不是吗?

没想到我妈房间的灯还开着,我听到她在里面哭泣。一刹那我有种错觉,我以为池振宸在,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的,我妈是一个人在哭,她哭得好伤心,仿佛肝肠寸断。透过门fèng,我发现她在写信,侧对着我的身影微微颤抖着,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痛。我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看着她不时停下来掩面痛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封信她一定是要写到天亮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她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最后,她把那封给池振宸的信留在客厅的茶几上,接着对我说:“咱们走吧。”

“去哪里?”我问她。

“沈阳。”她说,“快点,误车就麻烦了。”

“肚子好痛!”我捂住肚子说,“我想上厕所。”

“快去,给你五分钟!”她看上去很生气。

我在厕所里廉了快十分钟,她在外面敲门,催了我三次这十分钟没有改变我的命运,池振宸没有出现,没有如我所愿地堵在门口说:“你们哪里也不许去!”

临走前,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掏出早就藏口袋里的铅笔,在马桶上方的墙上用力地划下了两个相粗的字:“沈阳”。我很希望,池振宸,或者别的什么人,能够看得见。很多年以后,我看了一部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我意外地发现,我妈真的和里面那个男主角挺像像。那个男的是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来越狱。而我妈或许从跟了池振宸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计划着如何离幵他。这个计划不知遒在她脑子里复了多少遍,才让她可以完成得如此完美,天衣无f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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