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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40)

他砰的一声狠狠关上门,我飞快地抓了一条浴巾裹住狼狈的自己,跌坐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上。

我要逃。

从窗口,不可能,这里是二十楼;直接扑出去叫救命,可是我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搞不好他根本就不会让服务生进来。忽然间,我看到墙上的电话,我用颤抖的手抓住它,可是,我竟然不知道,我该打哪个电话求救。

慌乱中看到了总台的号码,我正要拨,忽然又停住了。

我丢不起这个人。

或许我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心甘情愿”地献出我自己。从此,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服务。

但我知道,就算我再贱再低微,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却还是牢牢地抓住我的心,告诉我:不可以!

我绝望地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等着刘翰文推门进来。可是,他一直都没有。难道他气头已过,知道自己错了?还是他因为美食而忘记了我的存在?但外面的寂静确实可疑,说不定他已经不在房间,我不趁这时逃跑,更待何时。

想明白这个。我飞快地站起身来,拉开了浴室的大门,然而我看到的场景却让我完完全全地惊呆了。

刘翰文仰面倒在沙发上,诡异地一动不动,更恐怖的是,他的嘴角似有红色的血涌出。

我吓得失声大叫,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喊声把别人招来。

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应我。我不敢走近他,当机立断迅速地穿上我的衣服,提着我的鞋,赤脚跑出房间。我觉得我应该先去大堂报警,让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死,他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我像只绝望的没头苍蝇一样地在走道上赤脚飞奔的时候,一扇房门在我面前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一把就将我扯进房里,并同时捂住我的嘴。

我还没看清这是谁,就听见左耳温柔的声音传来:“小雀斑,别来无恙?”

【下部】维维安

第1章

十二岁那年的暑假,我写过一个故事。冗长而寂寥的午后,我把它念给我爸爸听:

“从前,有一个杀手。他每个月都会杀一个人。杀完后,他会把他的头割下来放到c黄底下,把尸体扔进荒野。这个杀手的隔壁,住着一个小姑娘和她的妈妈,还有小姑娘最爱的狗——欢欢。杀手一直嫌狗吵,有一天,他把狗杀了,把狗身子煮来吃了,把狗头藏到了c黄底下。小姑娘的妈妈对她讲,不用担心,欢欢只是走丢了,总有一天会回来。

责任吗?”

如此大事,我哪敢

后来,小姑娘和杀手慢慢地成了朋友。她把自己的大白兔奶糖分给杀手吃;还给杀手用糙编了一顶很丑的帽子;遇到很难的数学题,请杀手教她做。杀手被小姑娘感染了,忽然就不想杀人了,他换了一份正经的工作,还想娶小姑娘的妈妈做老婆。

冬天来了,下雪了,天很冷。小姑娘给杀手送去了一碗鸡汤。杀手喝完后,晕过去了。于是小姑娘把杀手的头割了下来,洗干净,连同他c黄下的十一颗人头和一颗狗头一起,埋在了雪地里。

春天到来的时候,雪化了,埋过人头的地方,开出了又一丛美丽的鲜花。每一朵花,都像是一只狗的笑脸,人们把它叫作‘狗头花’。小姑娘指着那些花对妈妈说:妈妈快看,欢欢回来了。”

“完了?”我爸问我。

“完了。”我合上本子。

“那么小安,你写这个故事,主要是想讲什么呢?”我爸把他的凳子挪得靠近了我一些,好奇地问我。

“你觉得呢?”我反问他。

他想了想回答我说:“你是不是想说,再冷酷的人,也会有被爱感化的那一天?可是,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又要写他被小姑娘杀死了?这个结果,很残忍,也根本没什么意义啊。”

我笑着说:“当然没什么意义啊,我也就是写着玩玩。”

说完,我把那个本子扔到了c黄的角落里,拿了本伊藤润二的漫画书看起来。我喜欢他的漫画里弥漫的恐怖气氛,可以深度挑战我的脑神经,这是别的阅读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快感。

“少读点古里古怪的书,把脑子读复杂了。”他瞄了书皮一眼,敲了我脑门一下,担心地说道。

唉,从懂事起,我已经学会不指望我爸爸会懂得我。就像我一直都不懂得他一样。只是有一点毫无疑问,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亦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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