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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鱼(35)

而这件事也成了我心里的一道伤口,一直疼到现在。

可是它越疼,我就越要去碰它。在夏令营里,我对饶雪漫讲我的故事,第一个就是讲了这件事,我说我曾经自己打了自己一百个耳光,打得自己头都晕了。

我想让她骂我贱,或者骂我爸是个禽兽,可她没有骂,她只是看着我,无比平静地说:“小鱼,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还觉得挺骄傲呢?可是我想说的是,你真的很蠢。”

我承认,我有点晕。

她接着对我说:“小鱼,你必须牢牢给我记住,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伤害自己的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无知的人。”

我哭了。

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真的。在我一次一次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听到的话都是——她有病,她脑子坏了,她自作自受。

我很感激这次夏令营,因为它让我真的懂得了不少,我知道和很多人比起来,我的生活没有太多值得抱怨的。我家不穷,我不笨,我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可也没有不爱我。我只要放声歌唱,歌声比很多人都美丽。

我也终于慢慢地发现,确实像饶雪漫所说的,我的很多问题都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我的青春就是一场战斗,自己和自己缠斗厮打,直到遍体鳞伤。虽然这场战斗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它已经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我不断向别人伸出手,渴望有人帮我停下这场战斗,可别人都摇摇头走开了。我知道要停下这场荒谬的抗争,按钮就在我自己心里。可是在久远的过去,当我决定成为现在的我时,就把那枚按钮埋在了最深的血ròu里,不能触碰,一碰就疼。

我是一尾擅斗的鱼,我在寻找一方温暖的水域。如果你经过我身边,麻烦你对我说一声:“加油。”别骂我,别怪我,因为我真的太需要,一直坚持的勇气。

如果你可以,谢谢你。

Part02

我在夏令营的开营式上第一次见到小鱼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她是一位很普通的女孩,既不漂亮也不难看;既不瘦,但也没有胖到让人大吃一惊的地步。

第一次觉得她有点“不一样”,是在一次女孩子们的夜谈会上。本来大家都是聊着一些不算沉重的话题,可她开口的时候,却带上了哭腔:“我有时候觉得,我还是死了的好。”

“为什么?”我吓了一跳。

“如果我死了,我妈就不会因为我烦心,弟弟也不会学坏。刚才我妈还给我打电话,说弟弟刚跟她吵了一架,都是我带坏的。”

我对她说:“带好弟弟是你妈妈自己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以后不要再用这种事责备自己了。”

她急急地跟我争辩:“不是的,我弟弟真的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小时候很乖的,后来我得病了,天天和我妈吵架,他也就变了。如果我对我妈好一点,他也不会跟我妈吵架。”

当时我就被她这种凡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热情劲儿给惊呆了。

后来,我了解了她的家庭状况,也看到了她手机里的自残视频,没错,她爸爸首先就是一个不负责任、喜怒无常的人,但是我想告诉小鱼,当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别人时,要学会改变自己。

我对小鱼说:“咱们先从你的指甲说起吧。”

小鱼身上最惹人注目的,其实不是她自己说的“胖”,也不是她的抑郁症,而是这十根又长又尖的指甲。

“我知道这个不好看。”小鱼敏感地回答,然后开始不自在起来。

“知道不好看,为什么还要留?”

“为了安全感。”她想了想,承认道。“如果有人想欺负我,这个至少有点威慑力。”

我被她的回答逗乐了。“谁会无缘无故想欺负你?”我追问,“如果真的遇到坏人,你觉得这指甲有用吗?”

“我知道没用。”

“不好看,又没用,为什么还要留?”我故意逗她说,“剪掉?”

她立刻神情紧张地拒绝了。

第二天,她又找到我:“雪漫姐,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

我摸不着头脑地问:“想了一晚上什么?”

“想了一晚上要不要剪掉指甲。”

她果真就是传说中的“纠结姐”啊!

她后来还给我讲了一个她跟她妈之间的故事。一天她在家里找一个碗,找不到,就给她妈打电话。她妈不耐烦,让她自己找。她就一直打一直哭,直到她妈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找到那个碗递到她面前,她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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