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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鱼(47)

不知不觉,我陷入了一个日日为钱奔走的漩涡,总感觉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等待我的杯水车薪去填补。我每天都在为钱忙碌,拆东墙补西墙,永远没有止境。那样的生活,已经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了。

有一天蒋卫急急忙忙来找我,原来他在校外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对方说要是不给钱就告诉学校。我深知蒋卫劣迹斑斑,如果再被记过一次,就会被开除。

蒋卫拉着我说,丁丁你不能见死不救,一定得帮我!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不容我拒绝,可我从哪儿给他变出钱来?我绞尽脑汁,最后,想到了刚买的笔记本电脑。

为了这台电脑我缠着我妈要了大半年,最后以“上网查资料学习”为由,才让我妈同意买,我决定把电脑卖了。

我在qq签名上写了“出售电脑”,没想到第一个来联系我的竟然是奕奕。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把电脑带到学校,奕奕看了看,挑剔地说:“都旧成这样了,撑死了给你2000。”

有没有搞错!这电脑跟新的没两样!可挑剔归挑剔,最后她还是要了。价值7000千多元的电脑,我2000就卖了。可奕奕自己有电脑,为什么还要买一台呢?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她把电脑拿到网上标价5000元卖,几天后转手就赚了3000元,听到这个消息,我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后来我只能安慰自己,我是为了解蒋卫的燃眉之急才着急出售。亏就亏了吧,帮到他就好。所谓朋友不就是要两肋cha刀雪中送炭吗?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拿着2000元连同当月的生活费一起给了蒋卫。他笑逐颜开,搂着我说:“果然没看错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摆平。”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当时我真想告诉他,我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没钱吃饭。更倒霉的是,正逢清明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姥姥又偏偏回老家扫墓。

我看着空荡荡的家欲哭无泪。第一天,我用冰箱里的剩菜打发了自己;第二天,我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袋泡面;第三天,我吃了一根火腿肠;第四天,家里彻底弹尽粮绝了。我饿得眼冒金星,上学走路都打颤。不幸的是体育课上还跑800米,跑到一半我就晕了过去。我被送到学校医务室,校医都特别惊讶我居然是饿晕的。幸好我反应快,赶紧说自己在减肥,老师把我教育了一顿就放我走了。可我们班一个同学多嘴,跑去告诉老师说我长期被小混混敲诈勒索!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老师一个电话打到我妈那里。我妈刚开始还不信,结果我姥姥告状,说家里的电脑不见了。我妈气得立刻打车冲到姥姥家,一进门就开始骂,逼我说钱都给了谁,要我去要回来。

我妈想得太简单了,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我根本不会开口,就算开口,他们真还了钱,那我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呆下去?我懒得跟她解释,她那种古板的大人思维是无法理解校园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的。

我妈一直喋喋不休,说要去找老师、校长,还要找教育局。骂完了他们又转回来骂我,傻,笨,二愣子,猪头,白痴,她几乎用尽了所有能够形容一个智障的词语。她越骂越起劲,极尽所能羞rǔ我,我站在旁边冷眼看她,觉得她简直是疯了。

最后,我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凉水,把自己泡在里面。冰冷的水让我清醒,也让我绝望。我再一次认清了一个事实: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好吧,就算我有,但她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我?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她现在的老公和后生的还不满十岁的儿子。我在学校是否受欺负,她丝毫不知情,她从来不关心。但一牵扯到钱,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忙不迭地跳起来。在她心里我还不如钱重要,这就是我妈。你说我的人生有多可悲。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妈第二天真的跑到学校去。她和老师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上午,一拍即合,决定要严查此事。

后来我才知道,学校早就知道蒋卫他们长期勒索低年级的学生,但需要一个证人才能处分他们。现在,他们终于找到证人了,那就是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出卖我的救命恩人!

但学校这次是真的要严查校园暴力。他们聘了好多保安,还在教学楼走廊装上了监视器;上着课时不时会有学生被叫去办公室接受“情况调查”,一时间人心惶惶。我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老师天天把我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要我写一个名单,交代是哪些人敲诈过我。与此同时,以前的“大哥”“大姐”们也全都变了脸,人人都要和我划清界限撇开关系,走在路上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假装没听到,蒋卫更绝,自打事发之后,他就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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