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中的星(12)

她朝手上的报纸整了一眼,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没上新闻确实说不过去啊,是还没被人发现吗”

“事情有点复杂。我大概还有九天缓期,在这期间,我的罪行绝对不会曝光。看到报纸后，我更加确信这一点。”

“嗯——我不太明日。她抱着手臂说道，“不过，你有空和我闲聊吗不是应该趁现在做些什么吗？比如销毁证据，或者逃走。”

“你说得没错，我还有能做的事。可是，这个是找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必须等别人联系。”

“这样啊……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但简而言之，你是重刑犯，对吧”

“是的,毋庸置疑。”

听到我这句回答，女大学生表情一亮。她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不断地摇晃，情绪高涨。

“我现在好激动,觉得精神百倍。”她说道。

“你是在幸灾乐祸吗”我苦笑道。

“嗯，是的。你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渣。”

女大学生完全不顾我的心情,不,是考虑到了我的心情却还放声大笑，这让我有一丝获得救赎的感觉。比起莫名同情或担心，这种反应反而让我愉快。毕竟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对我怀抱的是畅快的心情。

“你从家里蹲同学升级为杀人犯同学了。”

“不是降级吗”

“在我心里不是……今晚我们也去散步吧，把你宝贵的缓期白白浪费掉，很棒吧？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放松。”

“好啊,这是我的荣幸。”

“太好了。要不要来干杯”她指了指放在书架前的酒瓶,“你应该也有很多想忘记或者不想思考的事情吧”

“酒就免了。因为一旦收到联系，我就得立马开车过去。”“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要麻烦杀人犯同学用水将就一下了。

毕竟这里只有水和酒。”

看着她往玻璃杯里放冰块，倒入威士忌,我总觉得有些怀念。我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置身于绘本和图画当中。

“不好意思,还是给我一杯吧,可以吗”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她利落地把威士忌倒进另一个玻璃杯，接着说道,“那么,干杯。”

“干杯。”

玻璃杯的边缘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啊，还是第一次和重刑犯喝酒呢。”她一边让柠檬汁滴进酒里，一边如此说道。

“这种机会很少,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

说完，她会心一笑。

我和这位住在隔壁的家里蹲女大学生熟识起来,是在我也像她一样闭门不出之后的事了。

那一天，我躺在床上听音乐，音量调得很大,完全不管是否会打扰邻居,结果有人用力敲了几下门。是传教人员吗还是报纸推销员？我决定暂且不予理会，可是敲门声响个不停。我不耐烦地起身，挑衅似的调大扬声器的音量，接着门就被人用力打开，我似乎忘了上锁。

这个擅闯我家、戴眼镜的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多平是隔壁房间的住户。她应该是来抱怨噪音的吧。正当我准备接受她的痛骂时，她竟然按下我枕边的扬声器的暂停键，取出里面的光盘，放进另一张CD,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看来她想抱怨的不是音量,而是音乐类型。我没有看里面放的是什么CD,直接按下播放键，接着传来像流水一样的吉他流行音乐，我有点失望。还以为她要推荐多么高雅的音乐，没想到品位还挺槽的。

这就是我和女大学生初次见面的过程,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她是艺术大学的学生。

我和她都讨厌外出,却经常去阳台。虽然她是为了给盆栽浇水，我则是为了抽烟，但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不断缩减。

阳台中间没有遮蔽物,所以我每次看到女大学生,都会礼貌性地点头致意。对方看到我打招呼时会露出提防的眼神，不过还是有所回应。

夏末的某一天，女大学生也来到阳台浇水,我则靠在左侧的栏杆上对她说:“亏你一个人有办法种这么多植物啊。”

“这没什么。”她低声说道,音量小得几平听不见,“并不困难。”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盆栽上,答道:“可以啊，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答出来。”

“我不是要盘问你,不过至少在这一周内,你不曾走出房间吧”“假设是这样,那又如何”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真是如此,就太令人高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没出过房门。”

我捡起落在脚边的烟蒂，点火之后吸了一口。女大学生目瞪口呆,慢慢转头看向我。

“原来如此啊。你之所以知道我没出过房门，是因为你也没走出过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