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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16)

作者: 绿山 阅读记录

它就好像是专门待那儿来等他捡的,不然怎么解释千万人都往这儿走就他一个看见了?

众:“嗯嗯嗯,请客。”

缘分深厚。

裘榆以为袁木在为耍赖做铺垫,谁知看他从另一个兜里卷出一张二元的纸币,扬着下巴拽拽地说用它请,以示庆祝。

后来裘榆对袁木的印象又多一个。

怎么说呢,脑子不好。

也有灵光的时候。

他竟然记得他的名字。

某天深夜裘榆又被许益清赶出家门,顺带撕碎的书和扯烂的书包一起从阳台上丢下去。

他在门外站了半晌,听见许益清熄灯睡觉了,才摸黑下楼捡书本。

然后许益清蓦地从阳台探出头来,不许他动,要求他跪在那张87分的试卷上。

厉声喊叫在寒冬肃清的夜里十分突兀,裘榆仰着脖子看向她神经质的眼睛,顺便看向她头顶吞没一切的黑洞洞的天际,觉得这一幕非常适合做动画片里主角的诡异梦境的构图。

“跪!”许益清吼破了音,她不能容忍任何忤逆,迟疑也不行。

裘榆跪下后,听到附近一些门一些窗被推开。

他就不再看他的妈妈了,垂下头。

夜晚重归平静,有人轻轻下楼走了出来,脚步声在身后,裘榆没有回头。

那个人在他旁边蹲下,裘榆也没有抬眼。

“诶,裘榆。”

袁木穿的是成套的绒质睡衣,上身裹了一件羽绒服。

他蹲时双臂环抱膝盖,一会儿功夫鼻尖冻得通红,看起来比裘榆可怜。

也可能有他那双神似小狗的眼睛的功劳。

裘榆早知道他五官标致,那是远远看,此时近看细看才直白地体会到“标致”的侵略性。

“裘榆。”

袁木又叫一声,非要人应他。

“你有事?”

袁木睁圆睡眼,睡意全没,没想到这人跪着还这么拽,不过转念又感庆幸,要是哭了蔫了他没主意怎么安慰呢。

“你妈妈怎么了?”

这个问句给裘榆莫大安慰。

他承认,他对所有成年人存在偏见。

之前在楼道里路过的叔叔阿姨都问,你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堵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的脑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子是庸俗虚伪的模子,毫无新意。

“你起来,跟我回家吧,我还有一件羽绒服。”

见裘榆不回答,袁木又说,“睡一觉,天亮了我们再一起去读书。”

他已经开始伸手帮他收拢地上的书了。

如果被许益清发现,她会不会也叫袁木一起跪向她?裘榆判断不出,毕竟以前没人这样尝试过,无例可参考。

“你别碰。”

袁木看他一眼,讪讪地住手。

他想了想:“不要也可以,你跟我走就行了,书和笔记我借给你复印吧。”

裘榆似乎清楚他对他这样好的理由。

下午的时候袁木和钱进又在别人的小工地上捡石头玩,美名其曰宝藏特工,钱进老妈寻过来时宝藏特工们钻进了横倒的大空桶里。

作为被拷问的目击者,裘榆说没见他们俩,应该是还在学校打扫卫生。

钱进他妈走了之后,他俩在底下朝他挥手:“谢——啦——兄——弟——”

那时他可没叫他的名字。

裘榆问:“你怎么知道我叫裘榆?”

袁木第二次睁大他的狗狗眼,推人及己:“你、你不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众所周知,裘榆的妈妈很变态,这条街没人能在非上下学的时间段看见裘榆的身影。

钱进说某天他送豌杂面到裘榆家,发现裘榆被锁在家里做初中数学题。

恐怖如斯。

但是,但是,就算没一起玩儿过,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到不知道邻居兼同班同学的名字吗!

“袁木。”

裘榆说。

“哦哦。”

袁木拍拍胸口。

那晚裘榆没跟袁木回家,但袁木留下了自己的羽绒服,第二天在楼下等他上课,到学校后领他去了招牌是华夏图文广告的复印店。

在裘榆把这件事的细节翻来覆去想了大概七百遍时,袁木回来了。

两年,他遵循生长规律,变高,变瘦,变黑——剩下的裘榆看不见了,因为面对面的时候,袁木低着头。

他在钱进那大喇叭嘴里得知消息,彼时袁木已到家一个星期。

袁木能回来的表面原因是乡下的初中教学质量差劲,根本原因是袁木的爷爷死了。

“袁木。”

他在楼道里守了他一整天,晚九点守到他捏钱下楼来。

袁木慢吞吞地抬头:“诶,裘榆。”

科学家研究出,每个人的指纹和虹膜独一无二。

裘榆认为还有一样,科学家无法证明的,虚无缥缈的,他在袁木身上领悟到的,每个人的眼神也举世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