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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24)

作者: 绿山 阅读记录

远远在其身后的裘榆忍不住一看再看,没由来地为这份自如的谦谨心动。

裘榆不敢坐得太懒散,不敢盯人盯得过于火热,不过,所幸袁木向他也投不来几个眼神。

详尽地讲完知识点,袁木开始举例题,裘禧和袁茶明显变得吃力,回答问题的声音断断续续,声气越来越弱,最后索性苦恼地看着题面噤声。

就在袁木想要放弃互动时,裘榆接道:“b=5。”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怎么了,不是问这道题的隐藏条件吗。”

裘榆停下转笔的动作,平声平调地回应他们。

于是后半场变成裘榆的个人秀,袁木问什么他答什么。

裘榆尝到了甜头,他答一句,袁木便看他一眼,即使每一眼都短暂,都无波澜。

没了压力,袁茶裘禧抖擞精神重新振作,学习氛围反而比往常轻快。

场面进入白热化状态时,一道题不用经笔演算,而在那两个人的一问一答间就能顺利解出来。

袁茶讲悄悄话:“你哥的数学居然这么好。”

裘禧抓抓耳挠挠腮:“别看他吊儿郎当,底子好得很。”

两个小时的课程愉快地结束了,袁木收拾东西时发现,这是第一次上完数学课袁茶和裘禧的脸上还能挂着笑脸。

裘榆攥着书本走上前来还给袁木,递过去时笔帽还被他别在草稿本封面,他转头问裘禧:“要不要吃炸酱面?”

“好啊!”裘禧牵着袁茶的手腕兴奋地摇,“小茶吃不吃?”

袁茶很怕和裘榆相处,犹犹豫豫的,见状,裘榆没等她说是或说否,直接问袁木:“你也一起吧?”

四个人结伴同去钱进家的面馆,袁木和裘榆落在后面。

袁木突然说:“这个课不适合你。”

“怎么?”

“纯粹浪费时间。”

袁木又补充,“我没想到你数学这么厉害。”

“哪儿到哪儿啊,袁老师的结论下得未免太仓促?”

“不仓促,很多偏难点你都知道。”

裘榆笑起来,偏头看他:“但你竟然用了厉害这个形容词,到厉害的程度吗?”

袁木点头。

“嗯——”裘榆抿了抿嘴唇,“你不知道吧,我小学就在做初中竞赛题,所以你今天讲的我一半都学过。”

他的语气半道变轻佻,“另一半是因为你讲得好,角度精准,一戳我就通。”

他的抿唇是掩饰,泄露出难以启齿的情绪。

袁木认真地注视裘榆,直到他把话说完。

袁木想起小学时期数学老师对裘榆的偏爱,他可有可无地说一句:“不愧是老吴的得意门生。”

裘榆似乎被头顶上方飞机的隆隆声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回话,袁木随他一起抬头,蓝白色的机体正巧钻入云层。

在掀起王记面馆的塑料门帘时,裘榆蓦然发问:“袁木,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哪个好?”

脱离许益清的控制,是从接住她挥来面门的火钳开始的。

裘禧懂事起,裘榆都会有意识地避免在她面前惹怒许益清,但许益清是易燃易爆品,并时时身处火坑,那裘榆只能抢在她动手之前支开妹妹,让她睡觉、找朋友玩、帮自己跑腿。

裘禧胆子很小,每逢许益清眼睛瞪得大些,或后槽牙咬得紧些,她就会吓得发抖欲哭。

是嫌妈妈可怖?还是自己委屈?裘榆懒得揣摩缘由,总之让她离开就好了。

可那天她提前回家了,在敲门,许益清手里的火钳将飞来脸上留下痕迹,大概率还会肿胀流血。

裘榆立马抬臂挡下它,抓住它,引得许益清复一轮的暴怒,疯了一样撕扯,但铁物在他手心里纹丝不动。

那年裘榆十四岁,身高超过175。

门外裘禧在喊妈妈,门内裘榆死死盯着妈妈。

许益清的脸由怒变惑,再由惑变惧,后退两步,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裘榆模糊地悟出,原来能将十八岁的门槛降至十四岁,提前四年——通过压倒性的生理力量。

奇怪的是,许益清自那以后不再体罚他,而试图通过精神打压他。

可如果生理得以抗衡,心理还会甘愿受控吗。

况且许益清的方法并不高明,她要他听话,却只有巴掌,不给甜枣,换来他逆行到底,不曾想过回头的结果。

裘榆的成绩稳步下滑,直到中考低至谷底,几科总分甚至难凑齐一百。

许益清气得在床上横躺两天,裘榆看她敷在额头上的白毛巾,暗笑她的装模作样,只觉得滑稽和痛快。

后来他留级再读一次初三,以400多一些的分数和袁木同年毕业。

一个去了实验,另一个去了一中。

在裘榆越长越高,越变越坏的同时,他和许益清的关系反而诡异地陷入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