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26)
不然为何不惧不怕不求饶,笔直地跪在街道中央,丝毫不见软弱,却要言听计从。
裘榆第二天没归还羽绒服,拿过书本复印件后对袁木鞠了好正经的躬,说了好正经的谢谢,态度依然不亲不疏,难以接近。
要怎么做才能和裘榆交上朋友?
他没有目的性,不是故意,谁让裘榆和别人不一样。
望人的眼神不一样,独处的神态不一样,与人说话的顿挫也不一样。
哪一处都特别,天生引人靠近他,不怪袁木无厘头注意他很久。
“袁木起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袁木一个咯噔坐正了,看来是倒完她儿子日常了,直觉不妙,他不动如山:“演示什么?”
老师抱着手臂扇了扇手里的试卷,“看‘海豚跃出水面’这一句,演示这个。”
袁木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站起来。”
摇头。
“快点,到讲台这儿来!”
全班都被严厉的呵斥吓到了,紧盯向袁木,其中几个学老师不虞的脸色,眉毛拧成麻花。
袁木反倒直白坚定起来:“老师,我不想。”
“我没有问你想不想。”
“您换一个愿意的。”
“上来会死吗?”
“您换一个愿意的。”
试卷一拍,粉笔散满桌:“袁木,我今天非得让你上来。
你对海豚过敏?演了能死在这讲台上?”
袁木的指腹把试卷角反复蜷起再展开,不说话了。
班长站出来:“老师,我来吧。”
眼神吝啬,都未分杨岚清一个,老师只看着袁木:“你说你会死,我就不勉强你。”
“不会死,也不会演。”
袁木说。
“行。”
老师将试卷扫开,像对待垃圾,“这课上不了了。”
垃圾砸去袁木头上,不重,像鸡毛,替他盖住了无数道怨怼。
后来杨岚清组织大家去办公室把老师请回来,必须人人到场,听说班委还要自发跪在办公室门口显诚意。
每个人都要经过他,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向他投来视线,像迁徙的兽群对落单者抱以轻蔑和鄙弃,高傲地,自诩清醒地,一个接一个缠扭着身躯路过。
袁木抬起眼皮迎上去,又无人再敢对视了,但知道他在看他们,于是嘴角撇到下巴,眼睛吊去后脑勺。
预感眼眶瞪得再大也兜不住泪了,袁木捏紧拳头离开了教室。
他站在走廊的边角喝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固执地不肯演示。
不过是海豚而已,不过当一回脑残卖一次蠢。
一如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固执地非要他演示,被拒绝后气到胡言乱语弃卷而逃。
莫非她儿子作业没做完,吃饭剩两碗,考试不到79分。
有人出现在他身后,说:“教室暖和一点。”
裘榆往前跨一步,和袁木并肩站在同一水平线,两人一齐看向对面远处的办公室,乌泱泱的人头里,真有跪下的。
“你怎么来这儿了?”袁木吸了吸鼻子。
裘榆侧眼看了看他:“不会吧。”
顿了好久,才接着说:“还哭了。”
袁木:“犯恶心。”
裘榆点了点头,忽地从长款羽绒服的兜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到袁木胸前的瓷砖上:“温的。”
他不信,伸指碰了碰,还真是。
没缩回手,但怪讨嫌的:“我不喜欢喝牛奶。”
“试试吧,这个牌子好喝。”
裘榆回着话,一直不怎么正眼瞧他。
“好吧。”
袁木咬着吸管,悄悄打了一个哭嗝,问,“你为什么不去你妈妈的班级,要待在这么垃圾的人手下。”
“我妈专带小升初的。”
“哦。”
袁木注意到裘榆没否认“垃圾”的用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有陪他待到天荒地老的气势,奶的确异常香浓,种种促他得寸进尺。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裘榆闻言转头,袁木眼睛鼻子透着绯红,配在他脸上是灵动的颜色,何况他还笑着。
“奖励。”
裘榆又掏出一颗巧克力。
作者有话说:
我晓得了!我短!自罚三百杯,明天一定。
第13章 不盛夏
牛奶不常见,巧克力倒可以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到,金币模样,一毛钱两枚。
显然裘榆送他的要更体面一些,外包装是紫色,剥开另有锡箔纸。
啥巧克力,还奢侈地裹两层。
他把两样一起含到嘴里,一旁的裘榆看得喉咙疼:“腻不腻。”
袁木闭紧嘴巴晃了晃脑袋,小口小口地吞完,问:“你喝过巧克力奶没?”
裘榆看了他几下,没再接话,扭开脸,他的下唇沾有白色奶珠也无缘故地不想开口提醒。
前段时间——是很久之前,他们半句话都未搭过的时候,他遇过袁木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