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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41)

作者: 绿山 阅读记录

“都没了!那哥哥吃什么?”袁茶高声问。

引得人人看她:“你哥哥回来了?在哪儿呢?”

袁茶转头,不知袁木在房间门口站了多久。

他走来接过袁茶手上的碗盘,不怎么理会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低声说:“我去钱进家吃粉吧。”

袁高鹏在旁边掏内袋里的钱包,说:“点加蛋加肉的,打包回来家里吃。”

袁木说:“不用,叔叔,我还有钱。”

有声音:“哎呦,怎么还在喊叔叔?”

袁木垂了垂眼睫,隐藏情绪。

方琼把钱包拿来自己手里,抽出一张红艳艳的,起身和袁木一起走去门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回来顺便带一袋洗衣粉。”

又说:“他给你你就接着。”

“妈,你食指咋了?”袁木盯着她手上的创可贴。

方琼屈起拇指按了按:“刚才用刀给猪蹄分肉的时候划到了,没事。”

“厨房等我回来收拾吧,你那手别碰水了。”

“嗯你去吧。

吃完了再回来,家里闹。”

方琼把钱塞到他手心,转身挂上笑脸往酒局去。

绑鞋带的时候袁木整个人蹲在阴影处,他看向面前亮得发慌的客厅,忽然想,其实那里坐着的才是完整的,常规的,可以得到认同的一家三口。

“一包老龙凤。”

店里光线柔和,老板在看书,闻声撩眼皮瞧客人一眼,又把视线埋下去。

“自己抽还是帮老汉买?”

“老汉死了,自己抽。”

老板从这话里听出他的情绪不对劲,却还是铁面:“你应该晓得我规矩。”

袁木说:“上个月成年了。”

老板理也不理:“带身份证来吧。”

“云哥。”

袁木想说自己现在很需要那包烟,也没力气再跑两条街另寻他路,但他停了很久,憋出一句,“明天给你看。”

陆倚云不是本地人,不过他很早就驻扎在这条街。

听说是外省人,来重庆读大学,毕业后创业失败,不知道怎么的,大学生混成了小卖部店主。

倒也是最不差钱的店主,八岁以下的儿童不卖商品,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不卖烟酒。

袁木小的时候有为就近吃不到零食而苦闷过,云哥这么做图哪样,得什么?长大了也参不透他的所图所得,只隐约明白这个人很稀有,是濒危物种,与这条街格格不入,袁木一辈子碰不上几个。

陆倚云看了他两眼,倾身从玻璃柜里夹出一包龙凤呈祥丢他面前。

袁木把一百钞票递给他。

陆倚云像拨橘瓣白丝一般地翻页,指腹从页首摸到页尾,细致优雅。

他说:“没空给你找零,明天把零票和身份证一起拿过来。”

吸到第八根,袁木听到钱进和裘榆说着话走进楼道。

“你说学习吧,我在实验也能考大学,不是非要进一中。

那你说是为了找你和袁儿耍吧,我这不是糟蹋完我妈的钱还得糟蹋你们吗。”

钱进说,“唉,我再想想。

而且转学得我妈点头哈腰去求人,难啊。”

裘榆说:“找我外公,不用求。”

语气冷漠,“我就随口提,不要故意营造我在求你而你在想方设法婉拒我的氛围。”

钱进哈哈大笑,笑完又几分惆怅:“裘榆,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

谈及未来,连钱进也变稳重。

“没。”

“但一定有方向了,不然你绝对不会往一中走。”

“有吧,想出去看看。”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谈话声越来越清晰。

“在实验不也能出去吗?费那劲儿。”

“实验能让我去北京吗。”

“你想去北京?”好友不知不觉立了志,惊讶之余钱进接着自省,“真好,有目标真好。

我的以后,连影儿都没呢。

到底干什么啊?感觉我做啥啥不行,他妈的,好鸡儿难。”

“我家到了。”

裘榆说。

钱进继续扶着栏杆往上走:“他妈的,我还要再爬三楼,更鸡儿难。”

裘榆把钥匙插孔,转动开门,钱进在头顶喊:“他妈的,哪来这么浓的烟味。”

天台的门挂了锁,袁木只能坐顶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抽烟。

听了钱进的大嗓子,他在黑暗里无声笑了笑,把烟头拧灭。

与此同时,裘榆在门前退了两步,抬了抬头。

楼道归于平静,思绪乱飘。

理不出头尾,袁木再次摁响打火机。

施力摁就能得到清脆的回应,闪动的火光。

烟含在唇舌间,凑向那簇火。

施力吸就能得到短暂而苦涩的疼痛,致幻致愉的尼古丁。

所有不会辜负人的行为和事物,都值得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