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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宫词(42)

“永远?”

“对!永远。你可相信我?”

“相信……”

“那告诉我,石家堡的地形图,可是在你这?”

“图?……”

“对!你派人自我的探子手中截下来的图!你还没来得及把它递交该那个老太婆吧?”

“可是……我……不可以说……”

那人又无奈地笑了,芳香更加浓郁。

“为什么?究竟用什么法子,你才听我的话呢?”

“方法?”我的声音已经是叹息,“有……”

“什么?”些许激动。

“找个法子……弄死我……”

“陈念!”

韩朗文猛地把我推开,那股芳香也随之减淡去。他的手还箍着我的肩膀,力气不小,“看样子你是想跟我摊牌了!”

“韩大人记性不好啊!”我冷冷迎上他微怒的脸,扬了扬下巴,“妾身以为早在苏姑娘进府那天就已经和您摊了牌了。可惜您好像没有把妾身的话听进脑子里。”

韩朗文气极,不仅仅是因为我的不配合,还因为他对付我失败。夜风吹进窗户,那股芳香也慢慢消散,一如他方才的那番温柔。

“你在怕什么?”我继续说道,“陈念不过是你的妻子,是一个以你为天的女子而已。你若连我也摆不平,如何去摆平天下不平事?”

此时的韩朗文前所未有的陌生,眼神在一瞬间流露出一种不可遏抑的恼怒和杀气。是的!杀气!让他整个人脱胎换骨,高高凌驾在我之上,用主宰者的神态看着一个忤逆者。我只觉得他的衣襟就在那刻隐隐无风自动,前所未有的英俊,以及危险。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下一刻,这股气势如溅起的水珠落回水中,光芒一闪而逝,窗外薄薄的月光也半隐到了云里。

温和下来了的表情是微笑着的,他点着头,伸手拉开了门,打算离去了。我若没看错,他的眼里分明有着欣赏和爱惜。他叹息一声:“陈念,为何你是皇家人?”

“浮生一命,自有天定。”我说。

“好个天定!”韩朗文豪慡一笑,“你是个人物!我算明白为何那老婆子独独挑你嫁我。我若也学你妹夫那样揭杆造反,你是否也会喝下那杯鸩酒?”

冷汗沿着我的发际缓缓流下,湿痒腻滑。我强坚持住,反问:“你作孽,为何反要我死?”

韩朗文低沉的笑声振动着我的耳朵,风从洞开的门吹进来,他最后的一瞥意味无限。

我跌坐在椅子里。如意见韩朗文一走,立刻奔进来,忽然察觉到什么,定在了那里。

“这香味……”她的脸色也变了。

“是‘浮生’。”我疲惫不堪,缓缓闭上眼睛。

如意眼尖发现了我的不对,低呼一声扑了过来,要扳开我的手。一阵钻心刺痛自掌心传来,我不由呵斥她:“轻点!急什么?”

如意已经哽咽,颤抖着手,好半天才把我紧握着的手扳开,随后轻抽一口气,“郡主!”

我叹口气,“你也不是没见过伤,大惊小怪什么?快给我包扎。”

如意含着泪,去拿药。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端过烛台,凑着光一看,四个指甲血印,血已经干了,疼却是持续不断。就是这痛,才自我从迷失心志的边缘拉了回来。

风不断地吹进来,“浮生”的气息更加飘渺。浮生若梦,梦中不知身是客,只需把酒尽欢,畅所欲言。想不到韩朗文居然用出了蛊香。

这是南藩特产的迷香,母亲遗留给我的那些玉瓶里,其中一瓶,就会散发这个味道。

盛夏的夜,我的手却是冰冷的。

酷热难耐的季节,惟有山里还保留有春天的清凉,绿荫下碎金点点,花开红树乱莺啼。

睿站在树下出神,见我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依偎进我怀里。曾经只能搂到我的腰的手臂现在可以搂我的肩膀了,他的头搁在我肩上,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汗香和热气不断传来。我贴着他的脸,问:“在想什么?”

“想以后。”他喃喃,很舒服似的闭上眼睛,更搂紧了几分。

静慈庵的颂经声悠悠地响在耳边,衬着这山上的一糙一木都仿佛具了灵性,风吹下,在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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